“大人?”這使白椿很驚奇。咱神農架的“大人”就是過了“會頭”的人。過“會頭”就是結了婚睡了女人的人。這糟蛋睡了女人?怪不得他問我有什麼改變沒的。
“你跟我來。”
痛苦讓人獨品,幸福是需要人分享的。這糟蛋替他背上挖钁,提上苞谷袋,將自己上山套豬的幾根鋼絲套也一併塞進去,拉著他就往埡子上跑。
白椿不知道糟蛋想幹什麼,以為他是約他一起去下套子的。可糟蛋帶著他進了洞子。
白椿一進去就被洞裡的情景嚇呆了:那個找他爺爺白秀討要豬心肺的女人敞著白呲呲的懷在朝他們笑哩。白椿明明看著那女人又是朝他們招手又是朝他們笑的。可是一到跟前,那女人看清了有白椿,卻一下子變了臉,大聲詈斥道:
“哪來的不要臉的,看我洗澡哩!”
“姨啊!”糟蛋求饒似地喊。可那女人根本不聽,攏了上衣,依然大聲喝斥糟蛋道:
“你帶了白大爺的孫子來欺負我啊?山裡的人老少不分像畜生哩!……”
又說:
“分明是英雄的孫子,這是你打的豬給我撈的豬心肺呀?騙人的!”
上來就摜給了糟蛋一個耳巴,然後風一樣地跳出了水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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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蛋被那一扇鐵掌給打懵了,嘴巴立馬就腫了起來,就大哭:
第一章 紅喪(11)
“狗日的姨!狗日的姨抽###不認人呀!……”
白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朦朧感到是怎麼回事,也往外跑,臉紅紅的,就像被太陽烤了兩個小時。
白椿沒有出賣他。這事情捅穿是在多日以後。糟蛋的爹舒耳巴見兒子無心稼穡,整天神神鬼鬼在山裡下套子或拿著槍遊蕩,人卻變成了一張糨子糊的紙殼子。有人給舒耳巴說你家糟蛋沒讓豬精迷了,小心討老狐狸迷了呢。舒耳巴就起了警覺。
有一天,舒耳巴就跟蹤兒子。來到水洞子,果然看到自己年輕的兒子和那個與魯瞎子同居的老女人抱在了一起。當即一聲大吼,取下自己腰間的糞袋子就向那女人砸去。那女人頂了一頭人糞尿,抓住衣裳就跑。舒耳巴滿山追趕,大罵那女人道:
“老妖婆!你這老妖婆,裝妮子來勾引我兒子啊!”
那女人一腳踩進了糟蛋套豬的鋼絲套子,勒破了腳踝,爬起來解開套子又往村裡跑。
這天正好是包勝假釋出獄(文所長包庇了他),懷裡還揣著文所長示意他買的一大堆雷管。文所長說:只管在棚裡埋雷管,炸死那些盜賊。包勝看到師兄舒耳巴在追趕一個陌生的女人,甚是好奇,就一把將那女人逮住了。可那女人的勁也不小,好像有拳腳之功,掙脫了他的手。包勝慶幸沒撞上他懷中的雷管,否則又是一場大案。
舒耳巴追到魯瞎子家裡,被魯瞎子山一樣擋著了。魯瞎子說:“你聽我唱一段。”魯瞎子就闊聲唱給舒耳巴聽:
自然生成有妙用,
分開陰陽配五行。
陰陽交媾二氣化,
才使萬物來賦形。
…………
舒耳巴要進去,魯瞎子不讓進,還想唱。舒耳巴說:“你這死瞎子甭唱了!這陰陽交配要般配啊,你屋的那老狐精多大年紀了?我兒是個童男身咧!”
魯瞎子心平氣和地說:“我自會來整她的肘拐。”
當天晚上,魯瞎子那千腳落地的剪夾棚裡,就傳來了女人的另一種叫喚聲。是捱揍的叫喚聲,慘哩,就像殺年豬一般。魯瞎子唱一句,打一掌。他唱的是《荒唐歌》:如今世界大不同——叭!媳婦拿棍打公公——叭!公公拿著柺棍拐——叭!媳婦拿著奶子甩——叭!……
七
長話短說。到第一百一十四天的時候,即鬧豬過後的三個月三星期又三天,白家的新花母豬下了一窩豬崽,八隻。一律坡形嘴,長腿,身上有著驚心動魄的一條條灰白色花紋,綴在那一身麻栗色毛的身上。
——這不是野豬麼!
猜想應驗了。那新花母豬正是第一代雜種豬,只要這豬與野豬交配,三代四代就完完全全是野豬了。具體示意如下:
公野豬+母家豬
↓
第一代野豬+公野豬
↓
完全純野豬
(頭長嘴長耳小,灰白與麻栗色相間條紋、毛粗。)
白秀白大爺家生了一窩野豬的訊息很快就在坳子裡傳開了。
第二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