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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宿公寓,在那兒租個床位。他看到蘭貝思區公寓外頭的燈籠上登著這些廣告:上等床位,每鋪6便士。他從來不曾住過,擔心臭氣熏天和臭蟲。他決心可能的話就在露天過夜。他一直待到公園關門,然後四處溜達。他非常累。他產生這樣的念頭:出事故將是件幸運的事,這樣他就可以被送進醫院,好幾星期躺在乾淨的病床上。半夜,他餓得太厲害了,不吃東西再也走不動了,便走進海德公園角落的一家咖啡館,吃了兩三塊土豆,喝了一杯咖啡。然後他又繼續走。他心神不安,無法入眠,害怕警察攆他。他注意到他開始從一個新的角度來看待警察。這是他在外頭露宿的弟3個晚上。他不時地坐在皮卡迪利的長凳上,黎明,他便漫步往泰晤士河河堤走去。他傾聽大鐘的響聲,留心每一刻鐘,計算還剩下幾個小時又要天亮。早晨,他花幾枚銅幣把自己梳洗打扮一番。他買一份報紙著廣告,又前往尋找工作去了。

他這樣持續了好幾天。他吃得很少,漸漸覺得四肢無力,因此幾乎沒精力繼續尋找看來極難找到的工作。他逐漸習慣在商店的後面久等,指望能有被僱上的機會,也習慣被人家毫不客氣地打發掉。為了應徵廣告,他走遍倫敦的各個角落。他逐漸與像他一樣毫無結果的求職者面熟。其中有一兩個人想和他交朋友,但是他太疲倦太沮喪了,無法領略他們的善意。他再不上勞森那兒去了,因為還欠他5先令。他開始頭昏眼花,無法清楚地思維了,也不再關心自己的前景了。他哭了好幾次。起初他因此而生自己的氣,並感到慚愧,可是發現這樣可以減輕自己的痛苦,而且,不知怎的,肚子也不覺得怎麼餓了。凌晨,他冷得受不了。有一天晚上,他回自己寓所去換內衣。他大約3點鐘溜進去,這時他確信每個人都睡著了。5點鐘又溜了出來。他躺在床上,柔軟的床鋪令人心醉神迷。他渾身疼痛,一躺下去便沉迷於這種快樂之中了。躺下來太舒服了,因此,他都不想睡覺了。他漸漸地習慣不吃東西,又不覺得餓,只是身體虛弱。現在他心裡老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不過他儘量不往這方面想,他害怕讓這種誘惑控制他,使自己無法自拔。他老是自言自語地說,自殺是荒唐的,因為很快將會出現轉機。他腦子裡的印象是自己的這一處境太荒謬了,因此不可過於認真。這好比害了一場病,他必須忍受痛苦,但一定能夠康復。每天晚上,他發誓這種日子再也不能熬下去了,決心第二天早晨給伯父或者律師尼克松先生,或者勞森寫信。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屈辱地向他們承認自己的徹底失敗。他不知道勞森對這件事會採取什麼態度。在他們的交往中,勞森歷來最是輕率的,為自己的常識感到自豪。他將不得不把自己的愚蠢行為向勞森全盤托出。他心裡惴惴不安:勞森幫助他以後將會疏遠他。伯父和律師當然會幫忙,但是他害怕他們的責備。他不要受任何人責備。他咬緊牙關,反覆地叨唸著:已發生的事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既然已經發生了,後悔是荒謬的。

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而勞森借給他的5先令維持不了很久了。菲利普渴望星期天快快到來,好上阿特爾尼家去,也許除了想獨自熬過難關外,他不知道是什麼事阻止他早點去。因為曾一度處於絕境中的阿特爾尼是唯一能夠幫他忙的人。也許飯後,他會告訴阿特爾尼自己陷入困境。菲利普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他該向阿特爾尼說的話。他非常害怕阿特爾尼會拿空洞詞藻來敷衍他。這太可怕了!因此,他想盡量地拖延時間去作這種嘗試。菲利普對所有的朋友都喪失信心了。

星期六的夜晚又冷又溼。菲利普吃盡了苦頭。從星期六中午一直到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走進阿特爾尼家,他什麼也沒吃。星期天早晨,他花完最後的兩便士,在市中心地區查寧十字廣場的盥洗室梳洗了一番。

CⅠ 菲利普一按門鈴,就有一個腦袋探出窗外。一會兒,他聽到孩子們下樓為他開門時在樓梯上發出的嘈雜的噔噔的腳步聲。他彎下腰來讓他們吻的是一張蒼白、焦慮和消瘦的臉。他們的豐富感情使他大為感動。為了使自己緩過氣來,他藉口在樓梯上磨磨蹭蹭。他正處於歇斯底里狀態,幾乎什麼情都會引起他大哭一場。他們問他為什麼上星期天沒有來,他回答說他病了。他們想知道他患什麼病。菲利普為了使他們開心,暗示得了一種神秘的病,夾雜著希臘文和拉丁文(醫學術語皆然)的模稜兩可的病名使他們止不住地大笑起來。他們把菲利普拉到會客室,讓他把病名重複一次好開導開導他們的父親。阿特爾尼站起來和他握手。他凝視著菲利普,那雙圓凸凸的眼睛似乎總是在凝視。菲利普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自己覺得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