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挽手地走進小教堂,或在教堂圍地散步聊天。無論在哪兒,只要發現其中的一個,另一個也一定在場。想找羅斯的同學總是給凱里留口信,好像承認他的所有權似的。菲利普起初是有保留的。他不讓自己完全屈服於這種充滿內心的喜悅;但不久,他對命運的不信任在狂熱的喜悅面前消失了,他認為羅斯是他平生遇到的最好的人。現在,書籍對他已無足輕重了,當他有更重要的事時,他便把它們撇在一邊了。羅斯的朋友常到書房來用茶點,或沒有什麼事可幹就過來閒坐——羅斯喜歡熱鬧,從不放過喧鬧逗樂的機會——他們發現菲利普是個老好人。菲利普滿心歡喜。
到了這學期的最後一天,他和羅斯商量返校要乘哪一趟列車,以便可以在車站碰頭,並在返校之前先到城裡用茶點。菲利普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家了。整個假期他老想著羅斯,幻想著下學期他們一起要做的種種事兒。在牧師住宅,他覺得很煩悶。假期的最後一天,伯父以通常滑稽的腔調問他那個老問題:
“喂!你喜歡回學校嗎?”
菲利普快活地回答:
“當然喜歡啦!”
為了保證能在火車站在和羅斯見面,他搭了比通常早的一班車來了。他在站臺等了一小時。從法弗沙姆開來的列車進站時,他知道羅斯必須在法弗沙姆轉車,激動得順著火車跑起來。可是羅斯沒來。他向一個腳伕打聽另一趟客車到達的時間,又繼續等下去。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他又飢又冷,步行穿過小巷,經貧民窟,抄近路返校。他發現羅斯在書房裡,兩隻腳蹺到壁爐架上,正在同五六個同學天南地北地閒聊,同學們東一個西一個地坐在能坐的東西上。他熱情地同菲利普握手,菲利普繃著臉,他知道,羅斯早已把約會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喂,你為什麼來得這麼遲呀?”羅斯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四點半你就在車站了,”另一個同學說,“我來的時候看見你。”
菲利普有點臉紅。他不讓羅斯知道自己這麼傻,竟會去等他。
“我去拜訪家裡的一位朋友,”他毫不猶豫地捏造著,“他們要我給她送行。”
可是失望使他有點不高興。他默默地坐著。有人問話時,他只冷冷地回答。他拿定主意,等只剩下他們兩個時,要和羅斯澄清這件事。可是其他人一走,羅斯馬上走過來,坐在菲利普懶洋洋靠著的那張椅子的扶手上。
“喂,我非常高興這學期我們又住在同一個書房。太好了,是嗎?”
他好像真的高興見到菲利普似的,菲利普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了。他們又開始興致勃勃地談起他們感興趣的種種事兒,彷彿他們離別還不到5分鐘似的。
ⅩⅨ 起初,菲利普感激羅斯的友誼,不苟求他。他隨遇而安,生活倒過得挺快活的。不久,他對羅斯無論對哪個人都那麼和藹開始不滿起來。他要求更專一的友誼。先前作為一種恩惠所接受的,現在當作一種權利來要求了。他妒忌地注視羅斯和其他人交往。儘管知道自己這樣要求是不合情理的,但有時忍不住要挖苦他幾句。要是羅斯花一小時在另一個書房廝混,回來時菲利普總是滿臉不高興,會一整天繃著臉。若羅斯沒有注意他的不高興,或有意不予理睬,菲利普便更加傷心了。儘管他知道自己很蠢,卻又常常同羅斯吵嘴。然後,有兩三天互相不說話。但菲利普長時間地同他嘔氣便受不了,即使自己在理,也還是低聲下氣地向他陪禮道歉。然後,又有一星期言歸於好,又如同以前一樣親密。友誼的高潮已經過去。菲利普看得出羅斯往往是出於老習慣。或擔心他生氣才同他一塊散步。他們不像以前那樣,有那麼多的話要說。現在羅斯常常感到厭煩。菲利普覺得自己的跛腳開始惹羅斯發火了。
那學期期末,有兩三個學生染上了猩紅熱。風傳要把他們統統送回家,以免釀成流行病。可是患者被隔離起來了,由於沒有人再染病,人們都認為猩紅熱已停止蔓延了。菲利普也是患者之一,整個復活節假日一直待在醫院。夏季學期開始時,他彼送回牧師住宅呼吸新鮮空氣,儘管醫生已擔保菲利普不再傳染了,牧師卻還是將信將疑。他認為醫生讓侄子恢復期來海邊,考慮太不周了,只是菲利普再別無去處。才同意他待在家裡。
菲利普到半學期才返校。他己忘了同羅斯的爭執,只記得他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他懂得過去自己很糊塗,決心以後通情達理些。在他生病期間,羅斯給他去過兩封簡訊,每次總是用這樣的話結尾:“速返校。”菲利普認為,羅斯想必像自己想見到他一樣地盼望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