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你又錯了。”
“今天下午我看見他,我進茶館時,他正從裡面出來。”
“他來了又怎麼啦?假如我願意,我可以跟他出去,不行嗎?你有什麼好說的?”
“他讓你久等了,是嗎?”
“哼,我寧願等他,也不讓你等我。你仔細想想吧!現在,你回家去,以後少管閒事。”
他的情緒突然由生氣轉為失望。說話時聲音都發抖了。
“喂,米爾德里德,別對我太殘忍了。你知道我很喜歡你,我是一心一意愛你的。難道你不願回心轉意嗎?我多麼盼望今天晚上啊,你瞧,他沒有來,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你,跟我一塊去吃飯好嗎?我再去買兩張戲票,你願意上哪裡就上哪裡。”
“我告訴你我不去,再說也沒用。我已拿定主意。我一拿定主意,就不會改變。”
他盯了她一會兒,心如刀割,痛苦欲絕。人行道上行人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馬車、公共汽車川流不息,發出一陣陣的隆隆聲。他看見米爾德里德正在四處張望,她害怕在人群中錯過米勒。
“我不能再這樣地下去了,”菲利普呻吟著說。“太丟人了,假如我現在走,就永遠地走了,除非你今晚跟我去,否則你就別想再見到我。”
“你好像以為我很難過,我的回答是:真是一大解脫。”
“那好,再見。”
他點點頭,一瘸一拐地慢慢地走開了,因為他一心希望她會把他喊回來。他在另一根路燈柱前停了下來,從肩上回頭看了看,以為她會向他招手——他願意忘記一切,預備忍受一切侮辱——可是她已經走了。顯然,她已經不理睬他了。他這才明白,她高興甩掉了他。
LⅨ 菲利普悽悽慘慘地過了一夜。他已告訴女房東晚上不回來,因此,他沒有吃的,只好到加蒂飯館吃晚飯。然後,他回自己的公寓。但他樓上的格里菲思正在開晚會,喧鬧聲使他的痛苦更難熬。他上雜耍劇場去,可是星期六晚上只有站票,站了半個鐘頭之後,他的腿也酸了,節目又乏味,於是便回家了。他想看書,注意力卻集中不起來。用功是必要的,過兩週就要考生物了。雖然簡單,可是近來他學業荒廢,什麼也不懂。幸而那只是口試。他相信,兩週以後可以把這門學科掌握得足能應付過去。他對自己的聰明充滿信心。他把書本扔到一邊,專心地考慮縈繞在他腦子裡的事。
他狠狠地責備自己當天晚上的行為。為什麼要求她要麼跟他一塊吃飯,要麼就別想再見他的選擇呢?她當然拒絕。他應該原諒她的自尊心。他已破釜沉舟了。如果他認為她現在正在難過,那他心裡也就會好受些,可是他是深知其人的:她對他全然冷漠。要是他放聰明點,就會假裝相信她的謊言;他應該有力量掩飾他的失望;有自制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他說不出為什麼會愛她。他讀過了發生在愛情方面的理想化了的書,可是從她身上,他看到的是她本來的面目。她既不風趣也不聰明。她腦子平庸,卻有著令人,厭惡的狡黠的市民習氣。她既不文雅,也不溫柔;她稱自己是機警的。她所讚賞的是對老實人耍小聰明。欺騙人總能使她心滿意足。當他想起她的“教養”和吃飯時的“文雅”時,菲利普不禁放聲大笑。她受不了一句粗話。她的詞彙有限,卻偏愛玩弄委婉的言詞。忌諱也特別多,處處指責這也不恰當,那也不合適。她從來不說“褲子”,而說“下裝”;她認為擤鼻子有點不雅觀,因此她每逢擤鼻子,總是露出不得已而為之的神情,她貧血得厲害,並伴有消化不良症。菲利普對她的胸部扁平,臀部狹小十分反感,也不喜歡她把頭髮梳得那麼俗裡俗氣。他為自己愛上她而感到厭惡和悲哀。
其實,他無能為力。他覺得猶如中學時偶爾受一個較大的男孩欺侮時的感覺一樣。他跟強者進行搏鬥,直到使盡全身力氣,無力地屈服——他記得那種四肢無力,好像癱瘓一般的感覺——因此他根本無能為力,猶如死了似的。現在他也感到同樣的虛弱。他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女人,因此,他知道以前從未曾愛過誰。他不計較她的人品和性格上的缺陷,甚至連這些缺陷他也愛上了;無論如何這些缺陷對他都算不了什麼。他本人似乎也並不關心著這件事。只覺得有股力量在支配他,促使他違反自己的意志,違背自己的利益。而且,由於他渴望自由,他憎恨束縛他的鎖鏈。當他想到他渴望體驗無法控制的情慾時,他嘲笑自己,咒罵自己,因為他向它屈服。他想起了這件事的起因,要是不跟鄧斯福特上茶館,這一切就不會發生。這全該怨自己。要是沒有自己那可笑的虛榮心,那麼他是決不會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