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對於她,猶如對大多數的英國人一樣,是個時髦歡樂的中心:她聽說過羅浮商場,在那兒,你只要花上大約在倫敦的一半的價格,便能買到很時新的東西。她的一個女友在巴黎度蜜月整天呆在羅浮。況且,天啊,她跟她丈夫在那兒時總是到第二天凌晨6點才睡覺。什麼紅磨坊啦等等,說也說不請。哪怕她滿足他的慾望,只是為了實現自己赴巴黎願望而付出的一種不願意償付的代價,菲利普也不在乎,只要能滿足他的情慾。他曾經有過想灌醉她的瘋狂的、激動人心的念頭。他硬勸她喝酒,希望使她興奮,但是她不喜歡喝酒。雖然她喜歡叫他點香檳酒,因為看起來大方,但是她喝酒從來不超過半杯。她喜歡原封不動地留下漫邊兒的一大杯。
“向招待顯示顯示你的身份。”她說。
當她好像比平常更親熱時,菲利普瞅準個機會。3月底菲利普要參加解剖學測驗。以後過一週就是復活節,米爾德里德將有3天假。
“我說呀,到時候去巴黎怎麼樣?”他提議道,“我們可以玩得痛痛快快的。”
“那怎麼行呢?要花很多錢。”
菲利普已想過了,至少要花25鎊。這對他來說是一大筆錢,但他樂意為她花完最後一個便士。
“這有什麼關係?答應了吧,親愛的。”
“有比這更離奇的事嗎?我倒想見識見識。我不能跟一個未和我結婚的男人去呀,虧你想得出來。”
“那有什麼關係?”
他誇大了和平大街的繁華和牧羊女遊樂廳的富麗堂皇,描繪了羅浮宮和舊貨商場,談起夜總會、修道院以及許多外國人常涉足的地方。連他蔑視的巴黎的另一面也繪聲繪色地瞎吹一通。他慫恿她跟他一塊去。
“你說你愛我,可是假如你真愛我,為什麼你不想跟我結婚,你從未向我求婚。”
“你知道我沒有錢結婚,畢竟我現在才上一年級,在6年內我一便士也掙不了。”
“唉,我不怪你。你就是跪下來向我求婚我也不會嫁給你。”
他已不止一次想到結婚,可是這是他所不敢跨越的一步。在巴黎他便形成了婚姻是可笑的市儈習俗的看法。他還懂得終身的婚緣會毀了他。他有著中產階級的本能,和女招待結婚對他說來似乎是可怕的。一個平庸的妻子將妨礙他找到像樣的職業。況且,他的錢只夠維持到畢業,即便不生小孩,他也養不起一個妻子。一想起克朗肖受那個下流的懶女人的拖累,他便驚恐萬狀。他預見虛榮心強、腦子庸俗的米爾德里德將會變成啥樣子:跟她結婚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只是依據自己的理智行事。他覺得無論如何應該佔有她;假如不跟她結婚就不能搞到手,那他就結婚,將來的事情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也可能以災難告終,但他不介意。他一有了什麼主意便老擺脫不掉,再也想不起別的。他有一種不尋常的本領:能說服自己執意要做的事都合乎情理。他發覺自己推翻了反對結婚的一切明智的論點。他發現每天都對她更加鍾情;而他那未得到滿足的戀情卻變成怨和恨。
“真的,假如我跟她結婚,我非要她償還我所忍受的一切痛苦不可。”他自言自語道。
終於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痛苦了。一天晚上,他們在索霍街的小飯館,吃完了飯之後(他們最近常去那兒),他對她說:“喂,你前天對我說假如我向你求婚你也不答應。這話算不算數?”
“算呀,怎麼啦?”
“因為沒有你我可活不了,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我想把這件事忘了,可是辦不到。現在更忘不了啦。我要你跟我結婚。”
她讀過太多通俗小說了,懂得如何接受這一請求。
“菲利普,我確實很感激你,對你的求婚感到受寵若驚。”
“哦,別胡說。你要和我結婚,是嗎?”
“你認為我們會幸福嗎?”
“不會。但這有什麼關係?”
這些話幾乎是違揹他的本意說出來的,她大吃一驚。
“你這個人很怪,那麼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呢?那天你還說沒錢結婚呢。”
“我差不多還剩下1400鎊,兩個人一塊生活幾乎跟一個人過日子一樣省錢。這樣可以勉強維持到我畢業及得到醫院的委任。那時,我可以當個助理醫生。”
“這麼說你將有6年沒有收入,我們每週只有4鎊左右過日子嗎?”
“3鎊多一點。我還得付學費。”
“當助理醫生以後呢?”
“每週3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