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彈得很好,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①魯賓斯坦(1829—1894),俄國鋼琴家、作曲家。
菲利普對這番議論印象很深,他不知道有多少無能之輩正是從這種無知的埋怨中尋求安慰。
海沃德不肯放過威克斯為他提供的任何機會,試圖挽回前次喪失的面子。因此,威克斯可以易如反掌地拉他進行爭論。雖然,海沃德不能不看到,與這位美國人相比,他的學識何等膚淺,但出於英國的執拗和受傷害的虛榮心(也許兩者是一回事),他不願就此罷休。海沃德似乎以顯示自己的無知、自滿和固執為樂。每當海沃德說出一些不合邏輯的話,威克斯三言兩語指出了他推理的謬誤,然後停下一會兒,享受勝利的喜悅,又匆匆地轉入另一個話題,好像基督的仁慈迫使他們饒恕了被征服的敵人似的。菲利普有時想說幾句幫朋友解圍,但不堪威克斯輕輕地一擊。然而威克斯對他態度很和氣,與僅駁海沃德的態度不同,就連極敏感的菲利普也不覺得傷了感情。海沃德常常惱羞成怒,沉不住氣,破口大罵。多虧美國人總是彬彬有禮,滿臉堆笑,才不至把爭論變成爭吵。每當海沃德在這種情況下走出威克斯的房間時,他總是氣憤地嘟囔著:
“該死的美國佬!”
爭論就此結束了,這就是對一個似乎不能辯駁的論點的最完美的回答。
儘管他們在威克斯房間裡開始議論的是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最終總是要轉到宗教的話題上來:神學院的學生對宗教有一種職業上的興趣。海沃德也喜歡這樣的話題,在這方面,無情的事實不會使他倉皇失措。如果感情是衡量是非的標準,人們當然就可以鄙視邏輯了,若你的邏輯是個薄弱環節,這樣豈不正中下懷。海沃德覺得不費一番口舌要向菲利普解釋清楚自己的信仰是很困難的。但海沃德是在正統的國教的教育下長大的,這一點很清楚(這種看法與菲利普對事物的自然法則的思想相吻合)。雖然海沃德現在已徹底放棄了成為羅馬天主教教徒的念頭,他對這個教派仍持同情的態度。他對羅馬天主教倍加稱頌。他讚賞羅馬天主教的豪華的儀式,並拿它與英國國教的簡單禮拜作比較。他拿紐曼的《辯護》給菲利普看。菲利普發現它枯燥無味,但還是勉強把它看完。
“這本書,要看它的文體,而不是看它的內容。”海沃德說。
他興致勃勃地談起奧拉託利①會音樂,談起燒香與虔誠之間聯絡的種種趣事。威克斯聽著,臉上掛著一絲冷漠的笑容。
①(天主教)1564年由SaintPhilipNeri創辦的一種崇尚通俗說教的神父團體。
“你認為約翰·享利·紐曼用地道的英語寫作和紅衣主教曼寧的英俊、瀟灑的外表都證明羅馬天主教的真理嗎?”
海沃德暗示,他的心靈也經歷過種種磨難。他曾在黑暗的大海中漂泊了一年。他用手理了一下金黃色的、波紋狀的頭髮,對他們說,他再也不為了500鎊而忍受精神上的痛苦的折磨了。幸虧他已經進入了風平浪靜的水域。
“可是你到底信仰什麼呢?”菲利普問,他從不滿足含糊其詞的談話。
“我信仰‘全、佳、美’。”
海沃德說這話的時候,擺動著他那粗大而靈活的四肢,再加上頭部的優美姿勢,樣子顯得十分俊俏,也很有風度。
“你在人口調查表裡就是這樣填寫你的宗教信仰嗎?”威克斯語調溫和地問。
“我討厭死板的定義:太醜陋、太明顯了。就算我信仰惠靈頓公爵①和格萊思頓先生的教派吧。”
①惠靈頓(1769—1852):在滑鐵盧擊敗拿破崙的英國將軍。
“那就是英國國教嘛,”菲利普說。
“對啦!多聰明的年輕人!”海沃德微笑著說。菲利普臉紅了,因為他用平淡無奇的語言表達別人含蓄的言詞,實在有傷大雅。“我屬於英國國教。可是我喜歡羅馬天主教教士身上穿的金線綢緞,喜歡他們的獨身、懺悔室和煉獄。置身於義大利昏暗的大教堂裡,香菸繚繞,氣氛神秘,我誠心誠意地相信彌撤的奇蹟。在威尼斯,我看見一個漁婦光著腳丫走進教堂,把魚簍扔在身邊,跪下來向聖母馬利亞祈禱;我感到這才是真正的信仰,我懷著相同的信仰和她一起禱告。但我也信仰阿芙羅秋蒂、阿波羅和偉大的潘神。”①
①阿芙羅秋蒂:希臘神話中的愛與美的女神。阿波羅: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潘神:希臘神話中的牧羊神。
他嗓音悅耳,斟詞酌句、說得抑揚頓挫,娓娓動聽。要不是威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