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早聽得齊三爺打京裡回來了,晚生一直未見。知州老爺上回在四爺手上壞了事,多虧齊三爺託人在京裡周旋,方能復職,今兒還要晚生來探問一下,不知託齊三爺敬給京裡三爺的東西可送上去了沒……”
齊強笑著答了,齊粟娘聽著都是跑官行賄的路子,似懂非懂,心中忐忑,只覺齊強走的不是好路數。沒多會,齊強提起買田的事。
劉師爺哈哈一笑,向店家要了筆墨,寫了張字條。他轉頭喚了個跟馬小廝,吩咐了幾句。那小廝出門,不過半個時辰,便從知州衙門裡制了一百畝田契。那小廝回來道:“知州大老爺說了,不勞齊三爺使銀子,帳上記著三兩銀子一畝,全在齊姑娘名下。”齊強也不推辭,向劉師爺拱手而謝,連敬了三杯。
劉師爺是屢試不第的秀才出身,自有文人的臭毛病,待得酒酣耳熱,興致大發,站起吟詩。齊粟娘在一旁聽得似懂非懂,只覺他應是在誇讚高郵城四面水道縱橫,漕商往來之繁華,正琢磨間,齊強卻閉眼晃頭,與劉師爺聯詩,兩人你來我往,聯了十多句,齊粟娘聽著齊強所吟既不是豔詩,也不像是胡謅的打油詩,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劉師爺喜得無可無不可,又見得齊強不搭架子,趕著和齊強稱兄道弟,好不親熱。一場飯局又吃了大半個時辰方散,他臨去悄聲道:“揚州府新來的學道左必蕃左大人,在京裡參辦科試時就曉得老弟的大名,一直想和老弟你結識,只恨無人引介。如今放了外差,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你原是高郵人,喜得不行,託哥哥我來問一聲,若是有暇,便要送貼子過來,邀你過府一敘。”
齊強笑道:“多謝老哥在學道大人面前提攜,你向來知道老弟我不上官家大門,這中間的事兒還要託老哥轉致一二,想來學道大人也會覺得穩妥。過幾日小弟還要去走回漕,回來再與老哥一晤。”
劉師爺羨慕道:“老弟果真厲害,這道上弄錢的差使俱是精熟,不說咱高郵,常州那邊的羅三爺和老弟可是緊得很。”說罷,兩人拱手而別,齊強帶齊粟娘回村不提。
高郵卷 第二十章 瓜洲茶園的劉延貴 (加更)
轉眼到了開漕的日子,江蘇一帶的漕船沿途收糧運米,要趕在五月初一前到淮安漕運總督衙門驗糧,方能北上,誤期便要獲罪。
齊強趕在開船前,帶著齊粟娘從漕河順沿而下,到得揚州府長江、漕河交匯口上瓜洲、儀徵兩港,從最上手出貨的收茶牙行手裡,涎皮賴臉以五錢茶葉一兩銀子的價格買了八百兩銀子上好龍井茶葉。
齊強穿著一身玄青短打袍,腰扎紅巾,烏黑油辮盤在脖子上,一副漕上船頭的模樣,粗手粗腳拖著牙行老闆劉延貴進了一家酒肆,在大門口便喊酒喊菜,引得人人側目。
劉延貴任由齊強扯著,笑道:“看你這樣子,不曉得的只當你是個潑皮破落戶,還不收斂些。”又看了看安安靜靜跟在齊強身後的齊粟娘,怪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好妹子?和你全不是回事。”
齊粟娘原有些擔心,聽著劉延貴這話,和齊強是極熟的,鬆了口氣,齊強抬起一腿,鋸坐在長凳上,一邊大聲招呼上酒上菜,一邊笑道:“大財主這是心疼你的茶葉呢,我可先說了,這是我妹子的嫁妝本,不賺個十倍,百倍,這事兒還沒有完。”
劉延貴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訂了誰的船?必是不用付運錢、常例的,這回到了通州就是七八倍的利,還要賺多少?”
齊強哈哈一笑,似是不以為意,劉延貴面露不滿,看了看齊粟娘,勸道:“差不多就收收,何必運到京城裡去?那些貴人們的買賣哪裡會讓你佔便宜?”
齊粟娘聽得一愣,齊強敬了劉延貴一杯酒,笑道:“你放心,不合官家聯上是我的規矩,中間仍是要轉一道的。”劉延貴稍稍放了心,不想冷落齊粟娘,轉頭笑道:“齊家妹子,已是訂親了?出閣時別忘了叫哥哥吃杯喜酒。”
齊粟娘還未答話,齊強哼了哼,曬道:“不是孝期麼?還沒有下茶禮,也沒有插釵,我正給我妹子看著呢。”
劉延貴一愣,脫口道:“不是聽說訂了淮徐道那邊的——”轉眼又似了悟,點頭道:“也是,我們到底是白丁,”嘆了口氣。
齊強笑道:“你嘆什麼氣?你隔房二弟已是武舉人,你家老二不是正讀著麼?將來總有你做老封翁的時候。”
劉延貴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爹孃慣壞了,斗大的字認識半籮,平日裡又不善經營,我若是不在,他能依仗誰去?”說話間,眼角瞟向齊強。
齊強灌了一大碗金華酒,手背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