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得一生樂逍遙。我得意的笑,把酒當歌醉今朝。我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這種現代人的演繹,雖然從表面上看來,有一種淡薄名利的清高,這種貌似看得開一切名利、愛情、親情的背後,實際上反映的還是那種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心態,與這首《兔爰》比起來,境界自是另外一種,玩世多於厭世。
還有哪種失意超過了這種心如死灰般的消沉?看清楚了是戲,何必你方唱罷我登臺,摻和進去呢?詩人連冷眼相看都看不了,更不可能再想接受現實,橫下一條心來,與世隔絕。這樣的胸中沒有怨氣,沒有戾氣,也自然就沒了失意,沒有得意。不怪天不仁,也不怨地不慈,不去參與那種醉生夢死、行屍走肉的生活,真的是但願長睡不願醒,或許還能保持自己嬰兒般的狀態。
讀到這首《兔爰》,我就想,老子大概就要出世了,一種新的思想就要破殼而出了。老子大概就生活在這樣一種思想背景下,周桓王之時,失信於天下,諸侯皆離心,至於周天子還要與諸侯如鄭國相互間交換人質,戰亂頻起,王室之師連連敗績,人民塗炭,“君子不樂生矣”。做了一段時間周王室的國家圖書館館長的老李,有一天突然悟出“我生之初尚無為”的哲理,創生出“無為而無不為”的人生哲學,便掛印封金,自個兒離開了那個非常熟悉的寶庫,隱居起來。
兔爰:我生之初尚無為(2)
他明白了,聖人應該“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而不是如孔子那樣,知其不可而為之,那是多麼得無奈啊。本來這天下,“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成功不居”。與其悲嘆生不逢時,不如守“無”,與其因“有”而生怨,何必拘拘於事功?於是他寫下了《道德經》: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蹊。為天下蹊,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常得不忒,復歸於無極。”
我們都喜歡看剛出世的嬰兒,雪白粉嫩,純潔無垢,一律有著清亮烏黑的眸子,專注地看著你,想到自己也曾經是這樣小小的一團雪,以及眼下這可愛的小東西長大後也要如我們一般廝殺,直至面目模糊,不由得人不生出幾分蒼涼,怎樣才能保有那份嬰孩般的純真?不受塵世的汙染,不受事功的束縛,讓心自由地飛翔?不如“無為”,不如“守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老子為當時的世道提出一劑新的處方,不想,這種“處方”竟然子孫萬代,都奉若圭臬。
采葛:一樁三千年的公案(1)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王風·采葛
讀這首《采葛》,讓人眼前一亮,彷彿碰到了唐詩中的絕句,或者元曲中的小令。三闕三句,如此精緻,如此簡潔,令人稱奇。而內容卻又是那麼豐富,以至於後人竟是千人千解。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這句詩已成為戀愛中男女最經典的常用語。從詩意上看,詩人是以這樣一種反覆疊詠的方式,來表達其愛之深,思之切,詩義是很明確的。
然而,這樣一首簡潔明瞭的詩,直至今天仍是爭訟不休。
《毛詩序》點出此篇詩旨在“懼讒”,毛傳釋“采葛”謂“葛所以為絺綌也,事雖小,一日不見於君,如三月不見君,憂懼於讒矣”。鄭箋對此通話記錄時代加以申說,謂“桓王之時,政事不明。臣無大小,使出者,則為讒人所毀,故懼之”,還指出“以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王先謙在《詩三家義集疏》卷四中也指出,漢代的齊、魯、韓三家詩對此均“無異義”。
此後又有人闡釋這一說法,指出,“本詩寫一位正直的臣子嫉惡小人讒言,陷害善良,在他眼中,這些小人夤緣攀附,互相勾結,惡勢力發展得非常快,這些小人所散播的讒言,四處蔓延,速度非常快,就像葛、蕭、艾一樣。全詩詠草,沒有一個字寫到‘懼讒’,而‘懼讒’的意思躍然紙上”。
宋儒朱熹一反《詩序》,提出“淫奔”說。他在《詩集傳》卷四中指出:“采葛所以為絺綌,蓋淫奔託以行也。故因以指其人,而言思念之深,未久而似久也。”
姚際恆又另闢蹊徑,提出“懷友”說:
“《小序》謂‘懼讒’,無據。且謂‘一日不見於君,便如三月以至三歲’,夫人君遠處深宮,而人臣各有職事,不得常見君者亦多矣,必欲日日見君,方免於讒,則人臣之不被讒者幾何!豈為通論?《集傳》謂‘淫奔’,尤可恨。即謂婦人思夫,亦奚不可,何必淫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