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守邊士卒大都為武士出身,能否作出詩來尚是個問題,單說配合詩的樂,就不是誰都可以作出來的。《樂記》認為,唯獨君子才能創作出具有藝術形態的樂。作為藝術的高階形式的樂之所以只能出於君子,基於兩個方面的原因,聖人的政治的功利目的的驅動和德的外化。《樂本》也說:“知聲而不知音者,禽獸是也;知音而不知樂者,眾庶是也。唯君子為能知樂。”這不是歧視眾庶,而實實是符合當時禮的精神和現實的。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在他看來,音樂不是單純的賞心悅目的藝術樣式,不是人人可以用來愉悅之物。詩和樂是具有禮的規定性的,是有特定的等級的。這些都是藝術欣賞中不可理性的規律,是不可逾越的。
《詩經》時代,詩是要言“王政所由廢興”的。這是對作詩的要求。所謂“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君子、庶民的情,都可發而為詩,見諸歌詠。但並不是任何作為民之性的情都能創作出好的藝術,發乎情是普遍的,也是有限的,止乎禮義,卻是高尚的,合於理性精神的,只有進德修身之人才能做得到。
《論語·陽貨》中說,“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蟲魚之名。”孔子的著眼點在於事父、事君,學詩的目的是要歸結到事君事父能力的提高,文學性是從屬的,從屬於禮和政治。孔子教導弟子和兒子學詩,卻從未將詩視為獨立於禮的文學作品或文學樣式。
即便到了戰國時期,禮崩樂壞,荀子也是將文學置於政治的從屬地位,為的是糾正墨子的非樂。墨子非樂,就是因為樂不是為平民百姓所擁有,而只是貴族的特權和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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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爰:我生之初尚無為(1)
有兔爰爰,雉離於羅。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逢此百罹。尚寐無吪。
有兔爰爰,雉離於罦。我生之初,尚無造;我生之後,逢此百憂。尚寐無覺。
有兔爰爰,雉離於罿。我生之初,尚無庸;我生之後,逢此百兇。尚寐無聰。
——王風·兔爰
讀《王風》,除了一股蔓草的滋味,還充滿了一種末世之音。
很多女生喜歡詩中的這樣一句話,“我生之初,尚無為”。其實恐怕並不是因為它出自《詩經》,而是出自三國時的一個叫蔡文姬的美女之口。女人也喜歡美女,尤其是如果美女的身世更能感動人的話。蔡文姬就是這樣一位。所以要解讀這首《兔爰》的話,還有一個最理想的版本,就是蔡美女的《胡笳十八拍》: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
《兔爰》裡面沒有十八拍,但也有這首《十八拍》的激烈程度和衝擊力。文姬感嘆自己天不逢時,與《孔子詩論》說《兔爰》“不逢時”,如出一轍。
有道是“飛禽莫如鴣,走獸莫如兔”,兔子這種膽小的動物,這種一有風吹草動便如驚弓之鳥似的動物,是最適合用來作亂世、衰世、末世人的比擬的。不過這種動物的肉好吃又有營養,古人還賦予它“其性懷仁”的美德,所以即便是月裡嫦娥要還養一隻玉潔的兔子當自己的寵物了。不過,野雞的命運可就沒有這麼好了,別看它還生有一對翅膀,可是落入羅網的、進入人們餐桌的常常是這種自由的一類。這種鮮明的反差,引起了詩人的反覆詠歎:
兔子逍遙了,野雞落網了。我初生之時,天下本無事,待我出生後,世界遭百變,睡吧睡吧,永遠不再醒來!
兔子逍遙了,野雞落圈套。我初生之時,天下沒啥事,待我出生後,世界多憂心,睡吧睡吧,眼睛一閉拉倒!
兔子逍遙了,野雞落網了。我初生之時,天下沒甚事,待我出生後,世界多災兇,睡吧睡吧,耳根落得清淨!
清明盛世、人盡其才、蒼生有幸、天下太平,人有限的生命所能看到的最偉大的事業和最真實的幸福,莫過如此了。無奈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螻蟻國裡拜相,螺絲殼裡道場,醒來方知身是客,一切竟然都是那麼正常,怎麼能驚出一身冷汗?
“人生本來就是一齣戲,恩恩怨怨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呀,什麼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時時難料人間的悲喜,今生無緣來生再聚。愛與恨什麼玩意,船到橋頭自然行。且回回首,莫回頭,飲酒作樂是時候。那親情雖好,快樂難找。我瀟灑走過條條大道。我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我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