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詞好聽也是一個重要方面。但季札評樂的標準是“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側重音的“度”,認為音樂也須有節制,有節制的音樂便是“中聲”,反之則為“淫聲”。
季札的音樂修養是很高的,《左傳》中唯一一次演唱全部《詩經》的就是季札出使魯國這一次。另外,魏文侯對古經古樂也是有很好修養的,《禮記》記載:
“魏文侯問於子夏曰:‘吾端冕而聽古樂,則唯恐臥;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敢問古樂之如彼,何也?新樂之如此,何也?”
魏文侯欣賞古樂一會兒就累了,而欣賞鄭衛之音則不知疲倦。這是因為鄭聲是一種新的音樂,否則魏文侯不會將它作為“新樂”與“古樂”進行比較。在魏文侯時《詩經》創作早結束了,他所聽的音樂無疑是根據《鄭風》重新譜的曲,是春秋後期興起的新音樂。
同樣,孔子的音樂修養也是很高的,不僅能欣賞、能奏唱音樂,還能“正樂”。更值得注意的是;孔子曾兩次把“鄭聲”與“佞人”相提並論。所謂“佞人”;就是能言善辯、巧言令色之人,亦即孔子所說“利口之覆邦家者”。在孔子看來;“佞人”口才非不善也,卻正藉此可“覆邦家”,“鄭聲”樂調非不動聽也,卻正藉此可“亂雅樂”。如果孔子說鄭風淫,為什麼他還要編鄭詩呢,還教弟子學詩呢?
緇衣:古人的“細節決定成敗”(4)
可見,“鄭聲”原本是產生於《詩經》之後的一種被稱為“新聲”的“靡靡之樂”、“亡國之音”,與《鄭風》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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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仲子:是兄弟鬩牆還是牆頭馬上(1)
將仲子兮,無逾我裡,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鄭風·將仲子
讀《詩經》學史,常讓人哭笑不得。且不說,在《詩經》的解讀中,宋人反漢人,清人又反宋人,今人又反清人,反來反去都以為自己比古人高明,都自以為回到《詩經》時代。單因為一句“鄭聲淫”,致使淫詩(情詩)說大行其道,弄出許多笑話來。
讀《紅樓夢》,魯迅先生說,道學家看見淫,革命家看見排滿。沒想用到其實讀《詩經》,早就有了道學家看見淫,現代情詩專家看見愛情了,這比起《紅樓夢》來說,要早得多呢?!
這一首《將仲子》原本是一首關於兄弟鬩牆的詩,到了現代學者眼裡生生成了什麼“熱戀中的女子唱起情人的詩”了。
他們真的看見什麼了嗎?沒有,其實他們什麼也沒看到,只看見了一個“牆”字,就立即聯想起“牆頭馬上”、“約會西廂”之類愛情小說來了。
因為一個“牆”字,詩就成了這樣唱的了:
求求你呀,小哥哥,
不要再翻我家的後花園了,
不要再壓傷了我的杞樹,
並不是我愛它,
而是怕我爹孃的閒話
哥呀哥你可要記住
爹孃的閒話,
讓我害怕呀。
詩中的男子顯然就成了這樣一個偷情高手了,而學者們想像出來的“少女”,無疑又是一個崔鶯鶯,或者李千金了。
你看,這《將仲子》裡面的崔鶯鶯多麼楚楚可憐呀,既盼望情人夜夜與自己廝守,享受巫山雲雨,顛鸞倒鳳的幸福,又因為害怕父母、兄弟、旁人的閒話,口裡輕輕地跟情人枕邊低訴,下次不要再來啦,踩壞了我家的樹倒不打緊,驚動了老爹老媽、大哥小弟、街坊鄰居可就麻煩大了。你沒聽孟老夫子都講,“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眾口鑠金啊,你沒聽說隔壁的阮玲玉妹妹就是這樣死的呀,死前還寫了四個大字:人言可畏。我至今還膽顫心驚呢!你沒看見前門的關盼盼姐姐,就因為那個多事的白居易放了個屁,就絕食死了呀,我好害怕了。說著,就直往情人赤裸的懷抱裡鑽。
我由衷地佩服起現代人的想像力了。其實,這首詩後面還可以接上一句男子的對答: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豈不更妙?!
不過,正當人們同情“少女”在付出了純真愛情又得不到父母兄弟鄰居的理解時,正當人們藉此大力批判“封建禮教”扼殺人性、阻斷愛情之時,現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