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 形狀,有頭有臉,有胳膊有腿,還“穿”了裙子。放在大鐵鍋裡,用柴火慢慢烙出來,一股清香直衝鼻孔,實在是一年中最好吃的東西了。
記得每年七月十二,大清早從睡夢中醒來,老遠就聞見一股“麥娃娃”的焦香。來到廚房裡,母親已把“麥娃娃”烙好了,一人一個。我們姐弟四個就拿著“麥娃娃”,來到老家門前的大柳樹下,吃了起來。吃麥娃娃可不能亂吃,得先吃“胳膊”,後吃“腿兒”,最後才吃“麥裙”。但那時白麵少,吃著吃著就放下不吃了,生怕吃完了看著別人吃淌涎水。所以一個麥娃娃吃了又放,放了又吃,直到晚上才吃最後剩下的“娃娃頭”。
那麼,這一天中午吃什麼呢?吃辣椒炒茄子。好像一年到這一天才吃一回,所以其香無比。也不知母親從什麼時候攢了點雞蛋錢,從集上買來一提籠辣椒茄子。辣椒碧綠,茄子泛紫,看著就流涎水。這兩樣菜,在老家的旱地裡是種不成的,是甘谷的菜販子坐著火車弄到通安驛集上的,所以稀罕的很。那時在山村裡,七月十二能有一碟辣椒炒茄子,真是不簡單!
眼看著母親把辣椒茄子洗了,辣椒切成絲,茄子切成塊,我們姐弟就在鍋灶邊轉來轉去。只見母親先倒些胡麻油,燒得冒煙了,就投入一勺臊子。等臊子上的豬油消了,就開始炒辣椒茄兒了。母親把灶膛裡的火燒得旺旺的,不一會,廚房裡就充滿了一股嗆人的辣香味。待辣椒炒茄子端上炕桌,我們姐弟就已辣得鼻子酸酸的,母親也嗆得眼淚流出來了。這辣椒炒茄兒就是香,辣得只哈氣,也不放下筷子,直到碟子見底了才罷。過上幾天,也回味無窮。
二十多年過去了,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只覺得吃啥也不香。七月十二,不像春節、端午、中秋,本不是一個大節日,我卻深深地懷念。那“麥娃娃”,“辣椒炒茄子”,真正地香呵,真正的“綠色食品”!
殺年豬
在老家,再窮的年月,也要喂一口年豬。因此,一到臘月,我就盼望著殺豬。可在我的記憶裡,我家的豬總殺在別人家的後頭,因此,每到臘月,我就更渴望殺豬了。
母親說,我家的豬比別人家的殺得遲是因為我家的豬還有食吃,豬殺得遲,豬肚子裡豬油就多,這又讓我覺得我家比別家高了一頭。於是盼著盼著,一直到了臘月二十頭,母親不再給豬食吃了。第二天,就要殺豬了。
殺豬也是一件大事,得先請殺豬匠。在村裡,好的殺豬匠好像只有崖邊上住的陳老大。一個臘月,他可風光了,因為全村的人都在他家排隊。陳老大是個酒家,特能喝酒,一斤老“金徽”下肚,才是給他喝酒起個頭兒。由此,誰要是給他提一斤老“金徽”,他就到誰家殺豬。
且說這一天趕早,陳老大就來了。穿了一件油磣磣的舊棉襖,腰裡扎著一根草腰繩,一個油磣磣的包袱裡背了全副傢什。洗了臉,就坐在火盆後喝著一罐茶。接著,拉豬的後生們也就先後到了。陳老大安排妥當,一夥人就來到豬圈門口。陳老大指揮,一人先抓豬尾巴,兩人抓後腿,兩人抓前腿,他單抓豬耳朵。待到把豬牽拉定了,他就用一條麻繩綁了豬嘴,然後亮出一尺來長的刀子,從豬脖子下戳了進去。頓時,一股豬血噴了出來。我趕緊拿了一個大臉盆,接在底下。待到血控玩了,陳老大才用刀尖點豬心。只見那豬全身顫抖了一會,就一命嗚呼了,有時還使勁蹬一蹬後退。
接著,陳老大把兩手的豬血在豬身上擦了一擦,先拔了豬鬃,整刷刷一束,用麻繩紮好,放在了他的包袱裡。只見幾個後生已提了五六桶熱氣騰騰的水倒在缸裡。陳老大又吩咐,提一桶涼水。陳老大一邊摻涼水,一邊用一把老掃帚攪,而後,把手伸進缸中試了一下水溫,下令:“燙”。於是,眾人先綁了豬前腿,綰個釦子,用一根結實的杏木槓子抬起那重傢伙,一低一高,在缸裡涮了起來。涮上半個時辰,陳老大又下令:“換”。於是,又綁了後腿,涮了豬的前身。待到把豬平放在缸沿上,大夥用手一摸,那豬毛就全脫了下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傢伙又被大夥綁了後腿,吊了起來。於是卸肉的卸肉,翻腸肚的翻腸肚。個把時辰,一頭豬就到了廚房的案板上。
母親早已在鍋灶前堆了一堆柴禾,一口大鍋裡的水早已沸了。一年的第一鍋肉散發出極誘人的香味。這第一鍋肉,吃的人可多了。左鄰右舍,男女老少,十幾口人聚於廳堂裡。殺豬匠陳老大高高在上,吃的是“要命骨頭”(即豬前胸靠近心臟的一大塊排骨)。那塊骨頭上有許多肥膘和脆骨,陳老大吃得滿嘴流油,脆骨在口裡咯咯響。那時我就想,長大當個殺豬匠多好!我一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