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湛湛然,幽幽莽莽然,在眼中那積蓄了萬古的湖水千姿萬狀,森羅永珍。湖波之上的水風則起於極遠,源於青萍之末,升於萬山之上;掠過了無數的山川草澤,夾雜了最莽荒的猛獸嘶吼、最輕柔的燕語呢喃、最光明的歡歌和最幽暗的耳語,在經歷了無數的空間和時間變換之後最終和這平潮巨浪一同傳遞到他的腳下。
於是,就在剎那之間,獨立沙洲的羅州少年忽然失去了自我。剎那間,冥冥中,一僂風息、一僂水浪、一僂心絃產生了共同的鳴響,那萬浪千風就忽似無形的巨手將他英挺的身軀托起,翻轉升騰在這荒蕪人跡的湖心沙洲之上。
“上善若水”;“持而之”;“抱真守一”;“心似淵城”;“溟海水舞”。順應著水氣和風息在洞庭之上飛揚,張牧雲心中各種意念紛至杳來。其中似有以前讀過的佛道經典,甚至還有那無字的《天人五召》溟海水神之章,這些和水有關的詞句在腦海中疾閃現。初時紛紜雜糅,最後抱元守一。當心神和浩無際的洞庭之水一樣萬慮皆空、虛明凝湛之時,張牧雲那猶如一葉扁舟顛簸於虛空之水的身軀也終於落下,橫臥於水漬儼然的沙洲。
如果說,那一回靜夜江村中少女冰對張牧雲天書神卷所作的引導比作藥引,那這一回張牧雲誤打誤撞機緣巧合之下,被洞庭氣機牽引,思入無上妙境、飛騰萬水之上時,就像一整副仙藥神餌了。混同於淵博浩大的天地自然中,他對五靈之水的領悟已經越了可書可寫可說可言的階段,一如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境界,張牧雲已真正領悟了無法言喻的水之真法!
而神術玄奇,法通,萬法靈。
當清醒回神之後,忽然見極遠處傳來的一縷漁歌,張牧雲清楚地聽見那漁娘喉唱的是:
綠楊畔藕花洲,
可愛湖山;
煙水茫茫晚涼後,
捕魚舟,
衝開萬畝琉璃皺……
以前並不擅長辭章的張雲,此時靈臺卻格外清澈;當這縷漁歌映水而來時,品得其中憨樸娟然意味,他已是幾句嘯然應和出口:
無怪湖頭樂事偏,
人生離合本隨緣。
應知柳絮因風起,
可惜花枝為酒顛。
而莫名中,又似有所感應。獨立潮頭時偶然轉臉朝那西北辰州望望,忽然又有幾句衝口而出,說的是:
天涯何處可棲鸞?
且把霜鉤仔細看。
早知蕩子歌喉懶,
不放春娘淚眼乾。
暫略過張牧雲這邊在洞庭湖畔悟得水之真法、整個人豁然開朗不提,再說那辰州。
這一日晚,大王莊花苑中,那陳家公子果然應約前來,和王玉娥盟誓花前,交頸月下。起初情熱,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兒;而這樣耳鬢廝磨山盟海誓之時,自然也不希望有旁人擾亂。因此這晚早前王玉娥已編了個話兒,讓那些丫鬟婆子這時都遠離了這深閨花苑。
於是,看起來這良夜不短,很長,足夠這二位訴盡衷腸。只是當那月輪剛離了樹冠,兩人情熱話兒才說了一半,卻忽聽得這本應無人的花苑樹影中有人一聲輕咳,忽然說道:
“兩位好興致,卻不知禍事就在眼前!”
這一句聲音不大,但在這靜夜中忽然響起,直把那偷情二人驚得魂飛魄散!
………【第五卷『焚情妖火』第七章 幽夜兇語,花間暗布樊籠】………
什麼人?!”
這夜深人靜地正說著綿綿情話,忽然有人冷不丁在花陰中冒出這麼一句,真要將人嚇死。(pm)二人驚恐之時,卻見那花間樹叢月光影裡飄然走出一人,對他倆微微躬身一施禮,朗聲說道:
“貧道衡山煉氣士王道陵,見過陳公子、王小姐。”
原來花陰中走出這人,正是之前曾在衡陽城中和張牧雲打過好一番交道的“衡山七友”之一王道陵。不用說,此時他忽然出現在張牧雲名義上的娃娃親家裡,恐怕不懷好意。
不過那王玉和陳文炳卻毫不知情。
剛才嚇得半死,此時見陰影裡走出的是一位道士,雖然長骼清奇,面相還有些兇惡,看他這一身袍,手裡著出家人常用的黃絲拂塵,說話還打著問訊彬彬有禮,這二人便不那麼驚惶了。
此番臨到事時,倒見出那位王家小姐更能經事。當個油頭粉面的陳公子還有些驚魂不定時,王玉已走上前去,迎著這位不之客微微一個萬福,啟唇問道:
“這道長,這般夜深了,卻何故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