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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從荊北通往夔州的官道上,一匹瘦馬不緊不慢地溜達著,馬上男人頭戴遮陽斗笠,一邊無聊地走馬觀花,一邊往嘴裡丟香脆可口的芝麻酥。

不一會兒,一包芝麻酥就見了底,他從褡褳裡摸出個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水,嫌棄地嘖道:“什麼玩意兒,齁死了。”

正是傅深。

兩天前他與嚴宵寒在荊州城外分道揚鑣,走出二里地後又故意折回去,就為了在驛站門口撩撥人家一下。他買桂花糖的時候恰好看到旁邊有芝麻酥,興起之下買了一包,打算路上當零嘴吃。

現在想想,他本身並不嗜甜,個月都不見得能吃一塊糖,會買芝麻酥,純粹是當時被桂花糖的香氣燻暈了腦子。

從荊州到西南中心之地夔州並不遠,快馬加鞭只需三天,傅深卻一直走了六天。他好些年沒這麼心無掛礙、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間慢慢走了。雖然還年輕,可小半輩子都像是趕鴨子上架,忙忙碌碌,喊打喊殺,別說什麼嬌妻美妾高官厚祿,一年連家都回不了幾趟。

荊州之行讓他和嚴宵寒都變了很多,也許是終於找到了寄託與歸屬,明白在這漫長塵世之中,並非只有他一個人在孤獨地走。

有時候在路邊鄉鎮的茶館酒肆裡,傅深能聽到一些荊州的訊息,諸如溪山村案發後,官府派人去湖中打撈,撈上來十幾具屍體。據說那湖裡不生蟲魚,只有一種水草能以屍體為養料瘋長,將白骨屍首都牢牢纏住,懸浮在水中,就像一片不見天日的屍林。

還有人說從京城來的欽差大人路遇大雨,夜宿狐仙廟,忽有一小狐入夢,口吐人言,訴說冤情,欽差醒後大感神異,按狐狸所說尋至溪山村,破獲一樁大案。

傅深聽得暗暗發笑,心道“狐狸說的”,那不就是“胡說”麼?

八成是荊州城裡哪個說書先生見湖邊有座狐仙廟,牽強附會,隨口瞎編出來的。

“說書先生”嚴宵寒不禁唸叨,側頭打了個噴嚏,筆尖一抖,在雪白紙頁上留下一個墨點,寫到一半的摺子算是徹底毀了。

他扔了這份奏摺,又換了張新紙。荊州知府動作還算快,六天就將案子審得差不多了,將口供證詞證物等一干卷宗遞呈刑部定奪,約莫這兩日就能抵京。他在奏摺中隱去傅深一節,只提到他們在狐仙廟中險些遭雷劈,因此機緣巧合誤入溪山村。嚴宵寒聽說了狐仙廟的傳說,懷疑這是某種神靈指點,於是送走齊王后又返回溪山村探查。他雖身中秋夜白,仍僥倖逃出生天。總之全靠老天保佑,他們最終成功查明瞭真相,令逞兇犯惡者伏法。

嚴大人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完,令手下將摺子送往京城。齊王那邊應該也有奏摺要遞,不過因飛龍衛欽察使有直奏御前之權,兩人不是一路,嚴宵寒也沒去多打聽。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滿樹綠蔭,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感覺自己的手又在發抖,於是從荷包裡摸了顆糖壓在舌尖。

清甜的桂花香瀰漫開來,可能是受藥癮的影響,他覺得自己從沒這麼想念一個人過,想的心都疼了。

他們不過才分開六天而已。

傅深再一次展現了他過人的先見之明。嚴宵寒的藥癮還沒徹底戒掉,雖不嚴重,但傅深一走,他沒了寄託,發作時陡然變得難熬起來。幸虧還有那包桂花糖,算是給他留下了一點慰藉。嚴宵寒養成了用糖戒癮的習慣,但對於食髓知味的身體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身體上的痛苦和心靈上的痛苦兩相結合,他有時候恨不得直接把齊王扔下,一個人追到西南去。

但願荊州這裡的案子早些收尾,等回到京城,他說不定還能找個差事再去西南走一趟。

想法很好,但殘酷的現實告訴他:想得美。

沒過兩天,京中特使帶著聖旨趕到荊州,先將知府、知縣一干官員摘了烏紗,聽候發落,又命將溪山村首犯數人押解進京,最後還有一道特旨專門給齊王和嚴宵寒。

自三月以來,白露散屢屢出現,釀成慘禍,先是京城,再是荊州。早在金吾衛案時嚴宵寒就上過摺子,請皇帝下令在各地嚴查白露散,以免後患,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元泰帝還沒病糊塗,秋夜白已經氾濫到了影響荊楚糧稅的地步。荊楚以東,就是湖廣兩江一帶,那是天下糧倉、財賦重地,再繼續放任下去,這些地方恐怕全都難逃毒手。因此他另下了一道聖旨,命齊王和嚴宵寒辦完差事後不必回京,沿長江一路東行,巡查江南一帶,務必肅清秋夜白潛在之患,許其事急從權,先斬後奏。

如同半空閃過一道晴天霹靂,轟然落下,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