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
快要吃完早飯時,郵遞員送來了一封來自德比郡的信,莫瑞爾太太眯著眼看著地址。
“給我,瞎子!”兒子叫道,從她手裡奪走了信。
她吃了一驚,差一點扇了他一耳光。
“是你兒子,亞瑟的信。”他說。
“說些什麼……!”莫瑞爾太太喊道。
“‘我最親愛的媽媽’”保羅念道,“‘我不知道什麼讓我變得這麼傻,我希望你來這兒,把我帶回去。昨天,我沒去上班,和傑克。克雷頓來到這裡,應徵入伍了。他說他已經厭透了工作,而我,你知道我是個傻瓜,我和他一起跑到這兒。’”‘現在,我已經領了軍餉,但如果你來領我,或許他們會讓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真是個傻瓜,竟然做出這種事。我不想呆在軍隊裡。親愛的媽媽,我只會給你添麻煩,不過,如果你能帶我出去,我保證今後要長個心眼,遇事多考慮考慮……‘“
莫瑞爾太太一下子跌坐在搖椅裡。
“哦,好吧,”她大聲說,“讓他嚐嚐滋味。”
“對,”保羅說:“讓他嚐嚐。”
屋裡一片沉默,母親坐在那裡,兩手交叉著擱在圍裙上,板著臉想心事。
“我真受夠了!”她突然說,“受夠了!”
“嗯,”保羅說,眉頭開始皺起來了。“聽著,你用不著為這件事著急。”
“那麼,我倒應該把這事當成一件大喜事?”她轉向兒子,發火了。
“但你也用不著大驚小怪地把它當成不幸的事啊。”他反駁說。
“這個傻瓜!——一這個小傻瓜!”她叫著。
“他穿上軍服看上去可帥呢,”保羅故意招惹她說。
母親對他大發雷霆。
“哦,帥!”她大嚷著,“我看不見得。”
“他應該被編人騎兵團,那他就可以快快活活地過一段,而且打扮帥極了。”
“帥——帥——帥得不得了——還不是一個普通兵!”
“哦,”保羅說:“那我呢,不就是個普通辦事員嗎?”
“強多了,孩子。”母親譏笑著大聲說。
“什麼?”
“不管怎麼說,你是一個男子漢,不是一個穿紅色軍裝的東西!”
“我可不在乎是不是穿紅軍裝——或藏青色的,那顏色也許更適合我——只要他們別過分使喚我就行了。”
不過母親已經聽不進他在說什麼了。
“就在他現在乾的這個工作有了點發展,或者可能會有發展的時候——這個討人嫌——卻毀了自己的一生。你想想看,幹了這種事的人,他還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樣也許會把他逼成材。”保羅說:“逼成材!——會把他骨頭裡原有的那幾點油都逼出來。一個士兵!——一個普通士兵!——除了一個聽號令行動的驅殼外,他什麼也不是!這真是件好事!”
“我真不明白,這為什麼讓你如此不高興。”保羅說。
“噢,也許你不明白,但我明白。”說著,她又坐到椅子上,一手託著下巴,另一隻手託著胳膊肘,滿腹的怨氣。
“那麼你要去德比郡嗎?”保羅問。
“要去。”
“那沒用。”
“我想親自去看看。”
“到底為什麼你不讓他待在那兒呢?這正是他需要的啊。”
“當然,”母親大聲說,“你倒挺明白他需要什麼!”
她收拾好,趕乘最早的一班車去德比郡了。在那兒。她見到了兒子和軍營負責人。然而,毫無用處。
晚上莫瑞爾吃飯時,她突然說:“我今天去了德比郡一趟。”
礦工抬起眼睛,黑臉上只能看得見眼白。
“是嗎,寶貝,你去那兒幹嗎?”
“為了那個亞瑟!”
“哦——這回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剛入伍。”
莫瑞爾放下餐刀,仰靠在椅背上。
“不,”他說,“他決不會那麼幹的。”
“明天他就要去奧爾德肖村了。”
“啊!”莫瑞爾叫道:“真出乎意料,”他考慮的一會兒,說了聲:“呣!”
又接著吃起飯來。突然,他的臉變得怒氣衝衝,“我希望他永遠別再進我的門。”
他說。
“想得真美!”莫瑞爾太太叫道:“虧你能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