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把這些紅漿果戴在頭上,”他說,“為什麼你依舊看上去像一個女巫或尼姑,而根本不像一個尋求快樂的人?”
她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痛苦笑了笑。
“我不知道。”她說。
他那雙有力而溫暖的手正激動地擺弄著那串漿果。
“你為什麼不能放聲笑?”他說,“你從來沒有大笑過,你只是看見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才笑,而且,好像還笑得不夠痛快淋漓。
她好像在接受他的責備似的低著頭。
“我希望你能對我盡情地笑笑,哪怕笑一分鐘也好——只要笑一分鐘。我覺得這樣就會讓什麼東西得到解脫。”
“可是……”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睛裡充滿恐懼和掙扎的神情,“我是對你笑著啊——我是這樣的啊!”
“從來沒有,你的笑裡總帶著一種緊張不安的神情,你每次發笑時,我總是想哭,你的笑裡像流露著你內心的痛苦。哦,你讓我的靈魂都皺起了眉頭,冥思苦想。”
她絕望地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發誓我並不想那麼笑。”她說。
“和你在一起,我總覺得自己有種罪孽感。”他大聲說。
她仍然默默地思考著。“你為什麼不能改變一下呢?”他看著她蹲在那裡沉思的身影,他整個人好像被撕成了兩半。
“難怪,現在是秋天,每個人都感覺像個遊魂似的。”
又是一陣沉默。他們之間這種不正常的傷感氣氛使她的靈魂都在戰慄。他那雙黑眼睛多麼美啊,看上去就像一口深井。
“你讓我變得這麼神聖!”他傷心地說,“可我不想變得如此神聖。”
她突然把手指從唇邊拿開,用挑戰的神情看著他。但從她那大大的黑眼睛裡仍然可以看出她赤裸的靈魂,身上依然閃現著那種渴望的魅力。他早就該懷著超然純潔的心情吻她。但他無法這樣吻她——她似乎也不容他有別的念頭,而她內心則渴求著他。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好了,”他說,“把法語書拿來,咱們學一點——學一點韋萊納的作品吧。”
“好的,”她無可奈何地低低地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去拿書。
她那雙發紅而戰戰兢兢的手看上去可憐極了。他想瘋狂地安慰她、吻她。然而他卻不敢——也不能。彷彿什麼東西在阻隔著他。他不應該吻她。他們就這麼唸書唸到夜裡十點,等他們進了廚房,保羅又神態自然、輕鬆愉快地和米麗亞姆的父母在一起了,他的黑眼睛閃閃發亮,給他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他走進馬廄,去推腳踏車時,發現前輪胎被刺破了。
“給我端碗水來,”他對她說。“我要回去晚了,會捱罵的。”
他點上防風燈;脫下風衣,把腳踏車翻了過來,匆匆地開始修補。米麗亞姆端來一碗水,挨著他站著,凝望著他。她很喜歡看他的手幹活時的樣子。他削瘦但很有力,匆忙而從容不迫。他忙著幹活,彷彿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她卻一心一意地愛著他。她想用雙手去撫摸他的身體。只要他沒有渴求她的念頭,她就總是想著擁抱他。
“好了!”他說著突然站起身來,“喂,你能幹的比我更快一點嗎?”
“不行。”她笑了。
他背對著她,挺直身體,她雙手撫摸著他身體兩側,很快摸了一下。
“你真漂亮!”她說。
他笑了,有些厭惡她的聲音。可是,她的雙手一撫摸,他渾身即刻熱血沸騰起來。她似乎沒有意識到他的這些感覺。她從來沒有意識到他是個男人,彷彿他只是個無慾無情的實物。
他點上腳踏車燈,把車子在馬廄的地板上顛了幾下,試試輪胎是不是補好了。
然後,扣上了外衣。
“好了!”他說。
她試了試車間,她知道車問已經壞了。
“你沒有修修車問嗎?”她問。
“沒有。”
“為什麼不修一下呢?”
“後問還可以用。”
“但這不安全。”
“我可以用腳尖來剎車。”
“我希望你修修。”她低聲說。
“放心好了——明天來喝茶吧,和艾德加一起來。”
“我們?”
“對——大約四點鐘,我來接你們。”
“太好了。”
她開心極了。他們穿過黑黑的院子,走到門口。回頭望去,只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