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的。”
“呣——呣!”
就這樣,談話似乎在父親和其他任何一個家庭成員之間都是不可能的。他是個外人,他否認了他心中的上帝。
只有他高高興興地幹活的時候,才是唯一和一家人融和在一起的時刻。有時晚上他補鞋、修鍋或修井下用的壺,他總會需要人幫忙,孩子們也樂意幫他。當他恢復了本性善良的一面,真正地幹些什麼的時候,孩子們也和他連在一起。
他是個好匠人,心靈手巧,心情開朗時,總是不停地哼哼唱唱。雖然他長年累月和家人鬧彆扭,脾氣暴躁,但幹起活來熱情很高。大家都會很興奮地看到他拿著一塊通紅的鐵塊衝到洗碗間,嘴裡喊著:“讓開——讓開!”然後,他用錘子在鐵砧上錘打著這塊燒紅髮軟的東西,隨心所欲地打出各種形狀。或者,他全神貫注地坐在那兒焊接。孩子們就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些金屬突然化開了,被烙鐵頭壓進縫裡去,屋子裡飄滿燒松香和焊錫的味兒,莫瑞爾就一聲不響,一心一意地幹活。他修鞋時錘子叮叮吮咪的敲打聲與他的哼唱聲合鳴。當他坐著給自己補下井穿的鼴鼠皮褲子時,也總是滿心歡喜。他常常親手幹這活兒,他覺得這活太髒,皮子又太硬,妻子幹不了。
不過,對於孩子們來說,最高興的還是看他做導火索。莫瑞爾從擱樓裡找出一捆很結實的長麥稈,用手把它們擦得乾乾淨淨、金光閃閃。然後把麥稈切成大約六英寸的小段,每段麥稈底部都留一個槽口。他隨身帶一把快刀,麥稈切得整整齊齊,毫無損壞。他在桌子中間倒上一堆火藥,擦得明光閃亮的桌面堆起一小堆黑色顆粒。
他整好麥稈,保羅和安妮往麥稈裡灌火藥,再一根根塞住。保羅喜歡看這些黑色的顆粒從自己指縫流進麥稈口,直到灌滿為止。然後,他用大拇指指甲刮一點肥皂塞住麥稈口,這樣工作就算做完了。
“看,爸爸。”他說。
“很對,寶貝。”莫瑞爾回答,他對二兒子尤其親熱。保羅把導火索插到火藥罐裡,替父親收拾好,第二天早晨莫瑞爾要拿著它下井炸煤。
此時,亞瑟也很喜歡父親,靠在莫瑞爾椅子扶手上說:“給我們講講井下的事兒,爸爸。”
這是莫瑞爾最高興的事。
“好,有一匹小馬——我們叫它邰非,”他開始這麼講,“它很狡猾。”
莫瑞爾活靈活現地講著故事,一下就讓人感覺到了邰非的狡猾。
“面板是棕色的。”他接著說:“也不太高,嗯,它踢踢踏踏地來到井下。有人聽到它打了個噴嚏。‘嗨,邰非,’有人問,‘為什麼又打噴嚏了?又聞到了什麼?’”
“接著又打了一個噴嚏,就一屁股坐下去,頭頂在你身上,這個小壞蛋。”
“‘邰非,想要什麼?’”有人說。
“他想要什麼?”亞瑟常常會問。
“他想要一點菸草,寶貝。”
邰非的故事可以無窮無盡地講吓去,而且大家都愛聽。
有時候,也會換一個新故事。
“休息時間,我穿衣服,有個東西從我胳膊上跑過,你們猜猜是啥,寶貝?原來是隻老鼠。”
“‘嗨,站住!’”我大喝一聲。
“我一把抓住了老鼠尾巴。”
“你把它捏死了嗎?”
“是的,它們很討厭。井下多的是。”
“它們吃什麼?”
“吃拉煤車的馬掉下來的穀子——如果你不收拾它們,它們會鑽進你的口袋,吃掉你的點心——不管你把衣服掛在哪兒——這些偷偷摸摸、到處亂咬的討厭東西都能找到。”
這樣愉快的夜晚,只有莫瑞爾幹活兒的時候才會出現。通常他總是早早的上床,比孩子們睡得還早。幹完了修補的活兒,報紙也瀏覽了一遍,他無事可幹了。
父親上床後,孩子們才覺得安心,他們躺下說一陣悄悄話。突然天花板上反射出晃動的亮光,呼他們一跳。原來是外面礦工們提著燈去上九點的夜班。他們聽著男人們的說話聲,想象著他們怎麼走進黑漆漆的山谷。有時孩子們還會走到窗前,望著三、四盞燈在黑暗的田野中搖搖晃晃,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然後趕緊奔回床上,大家暖暖地擠在一起,這真令人感到興奮。
保羅是個相當贏弱的孩子,常犯支氣管炎。而另外幾個孩子卻都很強壯,所以母親格外寵愛他。一天,他在吃午飯時回到家。覺得不舒服。不過莫瑞爾家的人一向不喜歡大驚小怪。
“你怎麼了?”母親關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