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要是莫瑞爾還沒回來,他們就不敢出去。想到他幹了一天活,滿身灰土,不回家洗臉吃飯,卻餓著肚子在那兒喝酒,莫瑞爾太太就無法忍受。這種感覺從她身上傳到孩子們身上,她不再是一個人受苦了,孩子們和她同樣在受苦。
保羅出去和別人一起玩耍。暮色中,山谷中礦井上,燈光閃閃,幾位走在後面的礦工,拖著身子在黑暗的田間小路上往家走。點路燈的人過去了,後面寂無一人。
黑暗籠罩了山谷,礦工早就收工了。夜色濃濃。
保羅急急忙忙地衝進廚房。那隻蠟燭還在桌上燃燒著,火焰很大。莫瑞爾太太獨自坐著。鐵架子上的湯鍋還冒著熱氣,餐具還在桌上擺著,整個屋子都處在一種等待的氣氛中,等著那個隔著沉沉黑夜,在好幾裡以外飯也不吃、衣服也不換,就知道喝酒的男人。保羅在門口站住了。
“爸爸回來了嗎?”他問。
“你知道他還沒回來。”莫瑞爾太太回答,對這句明知故問的話有點生氣。
兒子慢慢靠近母親,兩人一起分擔這份焦急。不一會兒,莫瑞爾太太上去,把土豆撈了出來。
“土豆燒糊了,都發黑,”她說,“但這不管我的事。”
他們偶爾不經意地聊上幾句。保羅幾乎有點記恨母親也為父親下班不回家而難受。
“你為什麼自找麻煩呢?”他說:“他不喜歡回家願意去喝酒,你幹嗎不讓他去呢?”
“讓他去!”莫瑞爾太太生氣了,“你說讓他去?”
她意識到這個下班不回家的男人,會很快毀了自己,也毀了這個家。
孩子們都還小,還得依靠他生活。威廉總算讓她感到欣慰,如果莫瑞爾不行,還能夠有個人可依靠。每一個等待的夜晚,屋裡的氣氛是同樣的緊張。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了。六點鐘,桌布還平鋪在桌上,晚餐還是擺在那兒等著,屋裡還是等待和期望的氣氛。這個男孩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他不能去外面玩。於是,他就跑到隔壁鄰居英格太太家,找她說話去了。英格太太沒有生養,她丈夫對她非常體貼,可她丈夫在一家商店工作,下班很晚。因此,每當她在門口看見這個孩子,就說:“進來,保羅。”
然後這兩人就聊上一陣,孩子有時候會突然站起來說:“好了,我該走啦,去看看我媽媽有沒有活讓我幹。”
他裝出很快樂的樣子,沒有把惹他煩惱的事告訴他的朋友,轉身跑進家門。
這段時間,莫瑞爾一回到家總是兇狠粗暴,令人痛恨。
“這個時間了,還知道回家!”莫瑞爾太太說。
“我啥時回家關你什麼事?”他回答嘴道。
屋裡的每個人都不敢吭聲,覺得誰也惹不起他。他吃相粗俗,吃完後,推開所有的碗碟,趴在桌上,枕著胳膊就開始睡了。
保羅恨父親的這副德性。這個礦工蓬頭垢面,形象很瑣,灰塵沾滿黑髮,就那麼歪著頭躺在光膀子上。肉乎乎的鼻子,稀稀啦啦幾乎看不出來的眉毛,被酒精燒得通紅的臉頰。醉酒、疲勞再加上生悶氣,他不知不覺已經睡著了。如果有人突然進來或聲響稍高一點,他就會抬起頭來訓斥:“我砸扁你的頭,告訴你,給我住口,聽到沒有?”
他用威脅的口氣吼著,通常是衝著安妮來的,這更讓全家人感到厭惡。
他在家時,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家人也懶得理他。孩子們常跟母親談論白天發生的事,就像如果不告訴母親的話,那事如同沒有發生似的。但只要父親一進來,一切聲音都突然消失了。彷彿他是這個幸福家庭的障礙一樣。他也清楚自己進來,屋子就會變得沉默,全家人都不理他,不歡迎他,但這種狀態已經無法挽救了。
他也非常渴望和孩子們高高興興地聊聊天,但他們不幹。有時候莫瑞爾太太會說:“你應該去告訴你的父親。”“保羅在兒童報舉辦的一次競賽中獲了獎,每個人都興高彩烈。
“你最好在你父親進來後就告訴他。”莫瑞爾太太說,“你知道他總是抱怨說沒有告訴他任何事。”
“好吧。”保羅說。不過,他寧願不要這個獎,也不願告訴父親。
“爸爸,我競賽獲獎了。”他說。
莫瑞爾轉過身。
“是嗎,我的孩子?什麼競賽?”
“哦,沒什麼——是關於著名婦女的。”
“哦,你得多少獎金?”
“一本書”
“哦,是嗎?”
“關於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