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多大呀!他是她生活的動力,她喜歡為他做事,喜歡給他端一杯茶,喜歡給他熨衣服。因為當地沒有洗衣房。看著他穿上領口挺括的衣服那種自豪的神情時,她內心洋溢著喜悅。她常常用一個凸肚的小熨斗把衣領熨得乾乾淨淨,甚至在領口上用力摸出光澤來。如今,他要離開了,她再不能為他做這些了,她彷彿覺得他將要離開她的心。似乎他並沒有想讓她和他住在一起的意思,這更讓她悲痛,他徹徹底底地走了,帶走了所有的一切。
他出發前幾天——只有二十歲的他——焚燒了他所有的情書。這些情書夾在文夾裡,放在碗櫃上面,有些他曾摘要似的給母親讀過,有些她不厭其煩地親自讀過。
不過大多數信寫得無聊淺薄。
到了星期六,他說:“快來,聖徒保羅,我們一起翻翻我的信,信封上的花鳥給你。”
莫瑞爾太太把星期六的活在星期五就幹完了。因為這是威廉在家的最後一個休息天。她給他做了一塊他很愛吃的米糕讓他帶走。他幾乎一點兒沒有察覺她內心的痛苦。
他從資料夾裡拿出一封信,信封是淡紫色,上面印著紫色和綠色的薊草。
威廉嗅了嗅信紙。“好香啊,聞聞!”
他把信遞到保羅鼻子下。
“哦,”保羅說著,吸了一口氣,“什麼味兒,聞一聞,媽媽。”
母親把她那小巧的鼻子匆匆湊近紙張。
“我才不想聞她們那些垃圾呢。”說著,她吸了吸鼻子。
“這女孩兒的父親,”威廉說:“和克利蘇斯一樣富有,他有無數的財產。她叫我拉法耶特,因為我懂法語。‘你會明白,我已經原諒了你’——我很高興她原諒了我。‘我今天早晨把你的事告訴母親了,如果星期天你能來喝茶,她會很高興的,不過她還需要徵得父親的同意。我衷心地希望他能同意。有結果,我會告訴你的。但是,如果你——’”
“‘告訴你’什麼呀?”莫瑞爾太太打斷他。
“‘結果’”——是的!“
“‘結果’”莫瑞爾太太挖苦地重複一遍。“我以為她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呢。”
威廉覺得有點兒尷尬,就丟開了這姑娘的信,把信角上的花送給了保羅。他繼續念著信中段落,其中的有些話逗樂了母親;有些使她不快,讓她為他而擔心。
“我的孩子,”她說,“她們聰明透頂。她們知道只需說幾句恭維話來滿足你的虛榮心,你就會像一隻被搔過頭的小狗一樣緊緊地跟著她們。”
“得了吧,她們不能永遠這麼搔下去,”他回答道,“等她們搔完了,我就走開。”
“但是有一天你會發現有一根繩子套著你的脖子,你會扯也扯不掉的。”
“我不會的!媽媽。我和她們中的任何人都一樣,她們用不著恭維自己。”
“你在恭維你自己。”她平靜地說。
一會兒,那資料夾裡帶香味的情書變成一堆黑色的灰燼。除了保羅從信封角上剪下來三、四十張漂亮的信花——有燕子,有勿忘我,還有常春藤。威廉去了倫敦,開始了新生活。
第四章 童蒙初啟
保羅長得像母親,身材纖弱,個子也不高。他的金黃的頭髮漸漸變紅,後來又變成深棕色。眼睛是灰色的,他是個臉色蒼白而又文靜的孩子。那雙眼睛流露出好象在傾聽著什麼的神情,下唇豐滿,往下撤著。
一般說來,他在這個年齡的孩子中顯得比較早熟。他對別人的感情,尤其是對母親的感情相當敏感。她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他一清二楚,而且為此顯得心神不定,他的內心似乎總是在關心她。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變得強壯了一些。威廉與他年齡相差太大,不能與他做伴,因此,這個小男孩一開始幾乎完全屬於安妮。她是個淘氣的女孩,母親叫她“頑皮鬼”。不過她特別喜歡弟弟,因此保羅一步不離地踉著她,一起玩遊戲。她和河川區那些野貓似的孩子瘋一般地玩遊戲,保羅總是跟隨在她身邊。由於他太小還不能參加這些活動,只和她分享遊戲的快樂。他很安靜,也不引人注目,但姐姐十分喜歡他,因為他最聽姐姐的話。
她有一個雖不是很喜歡,但引以為豪的大洋娃娃。她把洋娃娃放在沙發上,用一個沙發套蓋著,讓她睡覺。後來,她就忘了它,當時保羅正在練習從沙發扶手上往前跳,正好踩壞藏在那兒的洋娃娃的臉。安妮跑過來,大叫一聲,坐在地下哭了起來,保羅嚇得呆呆地站著。
“我不知道它在那兒,安妮,我不知道它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