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從哪兒做起。”另一位說。
“聽其自然吧。”莫瑞爾說,“努力沒有用處——至少——不,我不知道。給我奶糖吧。”
兩個男人吃著糖又開始了另一盤棋賽。
“你嘴上的傷疤怎麼弄的?”道伍斯問道。
保羅趕緊用手掩住雙唇,眼睛望著花園。
“我騎腳踏車時摔了一跤。”他說。
道伍斯移動棋子的手指不由得哆嗦著。
“你那次不該嘲笑我。”他說,聲音很小。
“什麼時候?”
“那天在伍德波羅路上,當你和她走過我身邊時——你用手摟著她的肩膀。”
“我壓根兒沒嘲笑你。”保羅說。
道伍斯的手一直捏著棋子。
“你已經走過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在那兒。”莫瑞爾說。
“我也是這樣。”他聲音低低地說。
保羅又拿了一塊糖。
“我平時嘻嘻哈哈,但我那天沒嘲笑你。”他說。
兩個人下完了棋。
那天晚上,莫瑞爾為了找點事做,就從諾丁漢姆步行回家。布威爾礦上空被高爐火焰映得通紅一片。烏雲低低地像天花板似的籠罩著。當他走在這10公里的公路上時,感覺好像從黑沉沉的天地間一直走出了生活,但是路的盡頭卻總是母親的那間病房。如果他就這樣永遠走下去,他最終可去的也只有那個去處。
他快到家了,他竟不覺得累,或者說他不知道累是什麼。當他穿過田野時,他看見她臥室視窗裡紅通通的火光在跳動。
“她一死,”他心裡想,“火也就熄滅了。”
他輕輕地脫下靴子,悄悄地爬上樓去。母親的房門大開著。因為她依舊一個人睡。紅通通的爐火照著樓梯口,他輕柔得像個影子偷偷地向門裡張望。
“保羅!”她輕聲喚著。
他的心好像又砰了。他走進去,坐在床邊。
“你回來得太晚了!”她咕噥著。
“不算很晚。”他說。
“什麼,現在幾點了?”喃喃中流露出哀怨和無助。
“十一點剛過。”
他撒謊。此時已經快一點了。
“哦!”她說,“我以為已經很晚了。”
他知道在這漫長的黑夜中,她那無法言語的痛苦是不會消失的。
“你睡不著嗎,親愛的?”他說。
“是的,睡不著啊。”她嗚咽著說。
“不要緊,小寶寶!”他低聲說,“不要緊,我的愛。我在這兒陪你半個小時,親愛的。這樣也許會好一些。”
他坐在床邊,用指頭慢慢地有節奏地撫摸著她的眉心,合上她的眼睛,安撫著她,他用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指。他們能聽到別的房間裡傳來的呼嚕聲。
“現在去睡吧。”她喃喃地說,她在他手指的撫摸和愛護下,靜靜地躺著。
“你要睡了嗎?”他問。
“是的,我想是的。”
“你感覺好多了,是嗎?我的小寶寶。”
“是的,好些了。”她說,象個焦躁不安的孩子得到撫慰一樣。
日子依舊一天天、一週周過去了。他現在幾乎不去克萊拉那兒了。但是他焦躁不安地到處尋求幫助,可是沒有人能幫得了他。米麗亞姆溫存地給他來一封信,於是他去看她。她看見他面色蒼白憔悴,黑色的眼睛透著憂鬱哀愁,茫然的神情,心裡不由得十分辛酸。憐憫之心頓生,她無法忍受這種感傷的折磨。
“她怎麼樣了?”她問。
“依舊那樣——依然是老樣子!”他說,“醫生說她支援不了多久。可是我覺得她還挺得住。她能在家裡過聖誕節的。”
米麗亞姆聳了聳肩,她把他拉向自己,緊緊地摟在胸前,她一遍遍地吻著他。
他任她吻著,可是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折磨。她吻不去他的痛苦啊。它依然不受影響地繼續存在著。她吻著他的臉,這激起了他的情火,可他的靈魂仍然在別處帶著死的痛苦掙扎著。她不停地吻著他,撫摸著他的身體。最後他覺得自己簡直要發病了,於是他掙脫了她的懷抱。這不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他不要這個。而她卻以為自己安撫了他,對他很有好處。
十二月來臨了。下了一點雪。現在他成天留在家中。他們家僱不起護士,只好讓安妮回來照顧母親,他們一直很喜歡的那個教區護士早晚各來一次。保羅和安妮承擔了護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