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面臨陡坡的時候,擔架上的人就有滾下來的危險。而路面狹窄,更不容擔架平平穩穩的行進,棧道又脆弱不堪,隨時都可能折斷。這樣艱辛的走了一段路,紀遠的額上已全是汗,襯衫全被汗所溼透。迫不得已,他們放下擔架來休息。嘉文發出一聲呻吟,可欣立即灌了他一些高粱酒,酒竄進他的胃裡,帶入了一股熱氣,他的眼睛睜開了。
“嘉文,”可欣捧住他的臉,凝視他。“你好嗎?很痛嗎?”
嘉文眨動著眼簾,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可欣。”他軟弱的說。
“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可欣說,撕了一片面包,飽進他的嘴裡。“不要愁,嘉文,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只是一點兒輕傷,幾天就會好的。你痛嗎?”
“是的,”嘉文點點頭,握住可欣的手,他的手是發熱而汗溼的。“我打中了那隻羌,”他天真的說,像個急需讚美的孩子。“是我打中它的!”
“我知道,”可欣說,淚又湧了上來。“我什麼都知道,那隻羌──確實是個狡猾的東西,一定──非常難得打中的。”
她囁嚅的說,喉嚨逼緊的收縮著。怎樣的一個孩子!受了傷,而他關心的是他打中了那隻羌!
嘉文並沒有清醒多久,就又昏睡了過去。擔架的行進越來越變得艱苦。最後,紀遠只得放棄擔架,把背袋交給山地人背,而把嘉文扛在肩膀上。
太陽高高的張著,逐漸增加它灼熱的力量。紀遠努力維持著身子的平衡,肩上的重量使他喘不過氣來,汗掛在他的睫毛上,迷糊了他的視線。腳下的棧道不時發出不勝負荷的破裂聲,他儘快的邁著步子,越過棧道,越過岩石,越過荊棘和陡坡。他的衣服全劃破了,手上已佈滿了尖利的山石所割裂的傷口。他的頭髮昏,喉頭髮痛,而嘴唇乾枯。但他不肯放鬆自己,他必須把握時間,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山下去。只有早到達山下,才能早把嘉文送進醫院,嘉文的生命在他的手裡。
腳下有根葛藤絆了一下,他差一點摔倒,用手扶住山壁,他停下來喘息。汗在他的衣服上蒸發,頭髮被汗溼透了,粘在他的額角上,他閉上眼睛,幾乎要昏倒了。
“紀遠,這兒!”
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來,他睜開眼睛,接觸到可欣懇切的眸子。她盈盈然的站在那兒,手裡舉著水壺。
“喝一點水,好嗎?”她輕聲的問,帶著種使人不能抗拒的溫柔。
他接過水壺,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大口,這是未經煮過的山泉,是可欣沿路在泉水所經之處接的。水清涼無比,沁人心脾。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喝完了水,可欣又遞上了麵包,仍然用那種使人不能抗拒的、溫柔的語氣說:“你非吃一點不可!否則,你會支援不下去的!”
他吃了。同時,凝視了可欣好一會兒。
一條棧道又一條棧道,一塊岩石又一塊岩石,這山路彷彿無盡止的長,彷彿永走不到山下。紀遠不肯把嘉文讓給山地人去背,也不肯坐下來稍事休息。他有種頑固的、自我虐待似的堅持,雖然步履都已不穩定,卻決不放下嘉文。
午後三點鐘左右,他們終於來到昨天經過的獨木橋邊。瀑布依舊奔流飛湍,岩石依然聳立在激流之中,那條顫巍巍的獨木,也依舊岌岌可危的架在岩石上。
“怎麼過去呢?”胡如葦望著紀遠說:“一個人單獨走都不簡單了,何況揹著一個人!”
“我可以過去,”紀遠簡單的說:“你們先走,讓我稍微休息一下。”
可欣望著紀遠,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三個山地人已經先過去了,放下揹包再來接應後面的人。大家都一個一個的走了過去,大概因為多了一次經驗,今天走起來遠沒有昨天那樣驚險。紀遠等他們都過去了之後,才走上了岩石。
岩石在多年水花飛濺之下,長滿了一層綠色的茸苔,滑不留足。紀遠揹負著重量,只能手腳並用,儘管十分小心,仍然跌進水裡一次,整個褲管都溼了。但,嘉文並沒有跌倒。跨上了獨木小橋,他搖搖欲墜的走了過來,等到達對岸,他已滿頭大汗,連手背上面都冒著汗珠。把嘉文放到擔架上,(這以後的路可以用擔架了。)他跌坐在石頭上面喘息,本來紅褐色的臉龐顯出一種少見的蒼白。
可欣走到他身邊,拿出一條繡花的小手帕給他,低聲的說:“你擦擦汗吧!你實在不必這樣自苦,可以讓山地人背一段。他的呼吸很好,也沒有熱度,他不要緊的。”
紀遠握住那條手帕。
“我並不像你這樣樂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