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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回 從頭

賈母續道:“當時因是太后的人,所以忠順王本是堅定地站在先太子一邊的,甚至先太子被圈禁時,他還設法替先太子求過情。為這個,太后對他十分感激。可他這樣一來,太上心裡就更加不悅了。那時候你爺爺已經彌留,遺折上提了一句:捫心自愧,識人未見長遠,恐至遺禍子孫,蒙羞宗祠。太上拿著這句話做文章,竟在朝堂上拿來羞辱忠順王,說若是你爺爺只是一時被人矇蔽,那忠順王就是甘心情願地當瞎子……”

探春倒吸一口涼氣。

心甘情願當瞎子?自家祖父後頭可還帶著遺禍子孫呢,這不是在咒忠順王絕後麼?這是當皇帝的在朝堂上能說出來的話嗎?這不是要逼著忠順王造反麼?

賈母苦笑道:“忠順王好歹也是因為早年間征戰時傷了腰腎,乃至一輩子也沒個後。那時候他本來正在遠族裡頭挑選子侄,打算過繼在膝下。聽了太上這話,氣得索性也不過繼了。所以直到如今,你聽說過忠順王有世子麼?”

探春掩了面。

太上皇這性子,可真是……讓人說什麼好呢?

寶玉在旁邊聽得也神情恍惚:“難怪都說忠順王的性子殘忍乖戾,又多猜疑,竟是曾經遭此橫禍……”

探春想了想,忍不住問賈母:“這位忠順王跟咱們家這恩怨,怕已經是了死結,解不開了。只是他又為何與北靜王府這樣勢不兩立的?難道北王當年也曾經落井下石過?”

賈母臉上微微冷笑:“北府乃是世間第一清貴灑脫的地界,第一品的清白潔淨。他們家一貫的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當年太子逼宮,他們家是第一個闖進去救駕的。太上和當今因此對他們家格外另眼相看。偏我們私下裡議論,都只問一句話:他們家是怎麼知道宮裡出了事的?

“當年大家都聽命於先太子的時候,老北王故作清高,只是當面時執禮甚恭。忠順王見不得他假仁假義的樣子,當著先太子的面兒很是挖苦過幾回。為這個,先太子一倒,老北王又得了偏寵,一時得意忘形,當著當今的面兒譏諷回去了兩回。忠順王那暴躁脾氣,幾乎就要在朝堂上直接揮拳。老北王又託著一把白鬍子說他年老,打不過忠順王了。

“總共論下來,忠順王在老北王手裡,狠狠地吃過的暗虧,就有個三五回。所以,忠順王府跟北府一直都是針尖麥芒。後來老北王過世,水溶比他父親柔和,所以,兩府才相安無事了幾年。”

上回卻又被忠順王拿住了北靜王的把柄,所以兩府的矛盾才再次升級的。

探春和寶玉互視一眼,心照不宣。

賈母仔仔細細地把當年的事都說了一遍,末了低聲嘆道:“其實當年,四王八公雖然都對太子更加恭敬,其實也都是看在太上面上。尤其是咱們家,先太子的一應私事,都是賴家在辦,咱們家不過是樂得閉眼袖手,而已。

“只是這話,當今卻始終不曾全信。你們大姐姐晉位之後,不時帶信出來,詢問當年舊事,我猜著,應該是當今聖上仍舊在把幾家子的話,反覆印證。”

探春輕嘆一聲:“也是人之常情。”

龍椅上的那個人活著活著就會變成一架機器,即便仍舊殘留著一些人的情誼,也會扭曲成另一種模樣。

只是這樣利刃高懸,也難怪四王八公乃是金陵四姓,都生出了別樣心思,總歸為了自保,人這種生物,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吧?

賈母說著,又想到了如今躺在棺材裡的賈敬,低頭拭淚:“東府裡你們敬伯父,原是個愛讀書的人,他爹在世時,還贊過他練功的樣子有幾分老祖宗的風采。但是賴家前腳把秦氏抱進善堂,他後腳就立即宣佈出家修道,往城外那座玄真觀裡一躲就是二十年。

“我只道他真的再也不管家裡的事情了。原來血脈親情,他仍舊是那個最肯為這個家做事的人。只是如今只為了這麼一句流言,就把命搭了進去,我這心裡……”

寶玉瑟縮了一下,心裡萬分愧疚,忍不住也哭了出來。

探春卻輕輕搖頭:“敬伯父就是因為知道這流言早晚會變成真的,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大約是存了萬一的希望,倘若能打消忠順王對咱們家的猜測,也算是幫著咱們家解了災厄。”

賈母嘆著氣給寶玉擦淚,自己也拿帕子拭淚,道:“大約,也是躲得倦了。”

倦了,不想躲了,索性一了百了。

探春扯一扯嘴角,搖頭:“我覺得,敬伯父應該不是那種直接拿著自己的生死做這種沒用事情的人。”

賈母愣了一愣,忽然又淚盈於睫:“你是說,你敬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