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死亡。
帝國有句諺語,眼中沒有死神的人往往也不容易被死神看見,或者是因為就連冷漠無情的造物主都覺得她的遭遇過於悲慘,所以已經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少女阿茲拉,失魂落魄行走了很長時間,卻極為幸運地沒有被危險的流彈和更危險的軍人注意到。
“我為什麼沒有關門,我怎麼會忘記關門了?”
“這件裙子已經這麼髒了,爺爺讓我去關門的時候,我為什麼要拎那一下?我為什麼這麼慢?”
“如果快一點,如果當時不拎裙子,我一定可以把門關上。”
阿茲拉踉踉蹌蹌行走在滿是廢礫的街道上,看見粗大倒覆的梧桐樹便麻木地繞過去,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似乎隨時可能倒下,她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值得饒恕的女囚,自卑而悲傷地低著頭,看著地面上自己模糊的身影,覺得那就是罪惡,於是她用贖罪的語調,蚊子般輕微的聲音,不停重複著這些話語。
拐過街頭,聽到遠處黑暗裡傳來的一聲怒罵,還有清晰的槍膛撞擊聲,少女阿茲拉疲憊麻木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軍人,秀氣的細眉微微皺了皺,然後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秋天葉子離開樹是因為樹不在意,樹倒在街上是因為人不在意,這個世界上,在這座人間深淵般的廢墟城市中,誰會在意可憐的弱小的少女阿茲拉的離開?除了這時在她瘦弱身體上開始繚弱的那陣風。
突突,淒厲的帝國制式機槍射擊聲連綿響起,然後戛然而止。
有風自街道側畔颳起,捲起地面的落葉和樹幹下的細小碎石,也捲走了少女無助的身影。
……
在一片被灌木叢掩蓋的丘陵低窪區,許樂在行軍揹包裡翻揀了半天,找出兩盒即熱式營弄包,不由露出意外的笑容。
沒有使用行軍刀,他直接用強硬的手指按下加熱鋼簧,沉默等了十幾秒鐘後,走後行軍坑旁邊,遞給少女,平靜說道:“吃吧。”
阿茲拉沒有理會他,只是抱著瘦瘦的膝蓋,怔怔望著灌木叢那頭的家鄉發呆。
許樂在距離少女兩米遠的地方坐下,他沉默等了很長時間,確認對方沒有開口的意願,也沒有進食的想法,站起身再次走了過去。
用鋼鐵般的左手捏開少女下顎,許樂粗暴地將即熱食物塞進她的嘴裡,好在這時候溫度已經降低了不少,不至於擔心會把她燙死。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管你值不值被人救,但我既然救了你,總要讓你吃頓飽飯,餓死鬼沒什麼意思。”
用很短的時間,把整整一盒食物塞進少女的嘴裡,阿茲拉被嗆的連聲咳嗽,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清水後,再也顧不上拒絕,連喝了幾大口。
然後兩個人再次沉默,丘陵間的行軍坑畔一片靜寂,許樂抽完一根香菸後,看著少女被撕爛的白裙後背露出的幾道傷口,忽然低聲咒罵了幾句什麼,取出醫藥包開始替她包紮。
這一次阿茲拉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示感謝,雙手環抱膝頭抱的更緊,單薄的身體神經質般前後搖移了一段時間後,忽然埋著頭痛聲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道:“關門……裙子這麼髒,我就不該拎,我太慢了,我真該死。”
少女忽如其來的崩潰哭泣,驚起灌木叢中幾隻夜行動物,也驚醒了許樂,他警惕地站起身來,同時快速開啟濾波探測裝置,監控丘陵四周有沒能人正在靠近,然後他聽到少女繼續哭喊道:
“如果不是我……爺爺肯定不會死……他是最好的……鐘錶匠,他可以做出最準時的鐘表……”
無論敵人還是朋友,基本上都承認許樂應該算是一個普遍意義上的好人,而且他一直擁有某種特質,某種容易令人信任產生親近感的特質。
因為這種特質和被救的事實,也因為貴族口音和黑色的頭髮,許樂獲得了少女阿茲拉的信任,她毫不隱瞞地講述了這些天悲慘的遭遇,甚至包括自己被強姦的事實。
許樂敏銳地注意到少女敘述中提到的後來的聯邦軍官,然後望著低聲哭泣的少女說道:“你爺爺說的對,幸福的人們真的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活著。你沒有做錯事,那麼就有資格幸福地活下去。”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三章 重逢(上)
阿茲拉抱著膝頭,睜著淚水漣漣的眼,望著夜色中早己變了模樣的殘破家鄉,低聲問道:“那是誰做錯了事呢?”
許樂沉默片刻後,很直接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在他的請求下,阿茲拉強行壓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