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慨呆住,這雙冷冷的眼睛,這麼熟悉的冷冷的目光。
發生了什麼?你永遠不知道一個被關在黑暗中的人,看見過什麼,永遠不知道一個看上去健康的人,心底有著什麼樣的傷口,這冷冷的目光,多麼熟悉,就象韓宇受傷後的眼神,冷的,死的,讓人覺得他身上流的血都是涼的。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難道冷家人註定都要變成這個樣子嗎?這眼神,是冷家人血裡的詛咒嗎?
康慨忽然間紅了眼睛,他無法控制地掉下了眼淚。
帥望冰冷的目光,炯炯地盯在韋行身上,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走過去,抓起韋行的一隻手,細看,小手,輕輕扳開那隻握成拳頭的手,看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上面有我媽媽的血吧?有血腥味!”
韋行呆呆地看著韋帥望,帥望微笑,在陰暗中,那張稚氣的臉笑得那樣溫和,溫和得近於慈悲,這種複雜的表情在一個孩子臉上是那樣的詭異,帥望輕聲笑:“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韋行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瞪著帥望,怎麼?不是小孩子淘氣,不是因為你那氾濫的善良,只是為了永不原諒,只是為了同我作對嗎?
韋行把帥望重又推回牢房中,康慨驚叫:“不!”
韋行關上門,聽到帥望在門裡的慘叫聲。落鎖,將鎖頭捏成一團鐵球,永不原諒?那麼,死在裡面吧。
帥望在一片漆黑中,輕聲:“殺了我吧,直接殺了我,比較慈悲。”
帥望的手指,在牆上拖過,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疼痛讓帥望慘叫,慘叫聲刺痛帥望的耳朵,帥望倒在地上,捂住耳朵,縮起身子,抱成一團:“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四十九,握緊我手
韋行往前走,他只知道往前走,他已經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他不知道康慨在他耳邊吼叫些什麼,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耳朵裡只有一句話,那稚氣陰沉的聲音:“你們用沉默殺死了她。”
好疼!
什麼地方在疼?韋行不知道,他只是覺得無法呼吸,痛得他不想呼吸,也不想活下去。從沒人敢這麼說,從沒人說得這樣清楚,你用沉默逼死了她。
他不能忘記,他無法忘記,那張美麗的面孔,那雙哀慟的眼睛,整整四年,如果他留下來,如果他開口說一句話,她就不會死,可是他沒有,他用沉默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韋行第一次清晰地明瞭,不是他沒有盡力,而是他——逼死了施施。
我最愛的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是我親手將之毀掉。
終我一生,求而不得。
永失我愛。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
康慨怒吼:“韋大人!你不能這麼做,難道你也是個孩子!你不能這麼做!”
然後他發現韋大人的心靈可能比一個孩子更脆弱,那傷痛的眼睛,象是裡面住了一個崩潰的靈魂,他不可能從韋行那得到一個理智的決定。
康慨只得回到黑牢,在送飯口,低頭呼喚:“帥望!”
帥望不動,康慨說:“帥望!到這兒來,來,握住我的手!”
帥望不想動,可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絲光,從門下的小視窗瀉進來,那微弱的,象希望一樣脆弱的光,帥望慢慢過去,然後一隻溫熱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帥望!”
門口的守衛,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大人,這是,不允許的,韋大人知道了,會,會——”
康慨道:“我就在這兒,一直在這兒,誰妨礙我,我就殺了他!”
守衛閉嘴,康慨發現韋行一向慣用的招式,原來真的好使。
緊握的手,溫暖的,緊緊握住他手。
帥望厭惡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走開,不要碰我!任何人!走開!
可是康慨緊握不放手。
厭惡,康慨的存在象是一種嘲笑,嘲笑著他的愚蠢。
可是那隻大手裡的溫度卻讓他渴望。溫暖的手,有力地握著他的手,傳遞著力量與溫度。
象融化一塊堅冰,帥望的身體慢慢松馳下來。
半晌,帥望輕聲:“我害怕。”
康慨握緊帥望的手:“別怕,我會在這兒陪你。”
帥望輕笑:“我怕我自己。”
康慨沉默一會兒:“帥望,不論如何,我陪著你。”就象對韓宇,他幫不到他,但是,可以選擇在落入敵人重圍時,留下來陪他。
帥望在微光中看到康慨緊握的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