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這樣無功而返了?”賈母的龍頭拐在地板上使勁兒砸了兩下,面色也頗為不好看,壓低了聲音譴責道,“放在外人眼中,倒像是我們榮國府與北靜王府起了什麼間隙似的,就算是未做成此事,也不該鬧成這個樣子才是!”
只是望著兒媳婦與自己一向最為疼愛的孫女皆垂著眸子一言不發的模樣,她又覺著有一些心疼。當初,原是為了整個賈家的利益,方讓元春這樣一個本該千嬌萬寵捧在手心上的女孩兒進入那吃人的宮闈之中的。賈母沉沉吐出了一口氣,一瞬間蒼老的不行,只疲憊地道:“待過幾日,我親自去與琅兒說。”
元春的眸子一下子便有了亮光,嘴唇蠕動了下,整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神采照亮了。
賈母摩挲著自己那柺杖頂端雕的活靈活現的龍頭,淡淡道:“我就不信了,琅兒連這點面子也不會給我。”
她所說的過幾日,便是賈母自己的大壽。身為一位老封君,賈母的壽宴自然不是簡簡單單便能應付過去的,榮國府上下人等忙了許久,將酒席上下都打點的妥妥當當,宴開玳瑁,褥設芙蓉,全然一派繁華喜樂之象。
到了壽辰那日,前來拜壽的人家絡繹不絕。榮國府又請了個很是出名的戲班子,專門扎臺為賈母唱些熱鬧戲文,諸如《劉二當衣》又或是,魯智深大鬧五臺山》等等,遠遠的於街道之上都能聽聞鑼鼓之聲。那些街上駐足的百姓側耳聽了,誰不讚嘆賈家熱鬧非凡。
這樣的宴席,賈琅自然也是要出席的。他換了身大紅色穿百蝶繡花的錦袍,襯的面色晶瑩如玉,像是尊用白玉細細打磨了許久方做出的娃娃。水溶牽了他的手,與他一同踏進廳中,用了一回酒席。
待到眾賓客都散去了,賈琅也正待回去時,卻見一個年紀尚小的小廝氣喘吁吁跑來了,衝著他一個勁兒地招手:“琅三爺留步,三爺留步啊!”
賈琅住了腳,挑了挑眉:“可是有何事?”
小廝好不容易跑到了他面前,如獲至寶地連連點頭哈腰,將賈琅往那邊引:“老太太說了,她在裡面等著您呢。三爺,您跟著奴婢走一趟吧!”
水溶的眉頭登時便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攬住了賈琅的腰,將他往門那邊帶了一帶,顯然是不想放人過去的意思。然而少年只是輕聲笑了聲,便伸手將他的手拂開了。
“莫要擔心,”他微微踮起腳,湊在北靜王耳畔低聲耳語道,“好歹也得讓我去看看,他們這唱的究竟是什麼戲才是。”
否則,他怎麼能從這名叫血緣的泥潭中,成功抽身而出呢?
水溶垂下眸子,望著他顯然是胸有成竹的神情,此刻略略瞪大了眼,像是隻伸長了脖子等自己去愛撫他幾把的貓咪。一向擺著一副生人莫近架勢的北靜王便不由得輕聲笑了下,伸出纖長的手指,幫他理了理耳邊的鬢髮。
“玩的開心。”他帶著寵溺輕聲道。
轉過一道垂花門,又繞過一個打理的精緻的花園子,便到了老太太日常住著的正房。房內設著張雕花鎏金大榻,榻上端坐著位鬢髮如銀的老人,正是賈母。賈母見著賈琅踏過門檻,面上便充盈起了幾分喜色,笑著招呼人上前來:“好孩子,可有段時間沒來給祖母請安了!”
“老祖宗!”賈琅的臉上也端起三分笑來,只是在心中暗暗吐了下舌頭,“孫兒一直想來給您請安來著,可是女皇登基以來,事情實在太多,孫兒抽不開身啊。”
“瞧你這孩子,”賈母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看你寶玉哥哥,每日晨昏定省,一日也沒落下過。你雖做不到那樣,也該時常過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才是。若是我不叫你,你豈不是要把祖母忘在腦後頭了?”
這是明著暗著指自己不孝?賈琅眯了眯眼,輕巧地講這話回撥回去,“老太太這是說的什麼話,孫兒已經嫁入北靜王府了,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裡還有回榮國府請安的道理?”
他未等賈母反應過來,便繼續向下說道:“況且,寶玉哥哥那是因為日日在這園子中,同姐妹們一道處著,頗有閒暇。若是孫兒也有這樣的閒工夫,自然也會經常過來陪老祖宗說說話的。”
四兩撥千斤,又正正戳中了賈母痛處,聽的天上一眾神仙皆不由得搖頭失笑,暗歎那個純稚的小琅真是越走越遠了,留下來的這個反而越來越像是隻小狐狸,一肚子的壞水來算計人。
賈母的面上僵了僵,顏色頗有些不好看,顯然是不願意自己的寶貝蛋寶玉被人如此說。然而她並不是為了訓斥賈琅而將人叫來的,只得先將這些氣嚥下去,語重心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