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小子,我知道你與北靜王感情甚好。然而這樣沒有子嗣牽絆的感情,又能維持的了幾時呢?你年紀輕,不知事,老祖宗告訴你,便連顧將軍那般的恩愛夫妻,最終也是因著沒有孩子而走到那般田地的,想必你也是知曉的。更何況北靜王一脈乃單傳,若是北靜王無子,太妃又如何能甘願?”
“他哪裡無子?”賈琅眨眨黑白分明的眸子,笑道,“王爺前些日子已經將一個孩子立為世子了,老祖宗難道還不知道?”
而且,老子那孩子可比你們這些個凡人牛多了!
一言不合就變身,技能點生下來就是滿格的!
這些個初為人父的小驕傲都被賈琅細細地藏了起來,因而賈母只當他沒心沒肺,一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那畢竟是無血緣關係的,如何能當真?北靜王就算現在不在意,以後又如何能不在意?”
“他在意又能如何,不在意又能如何?”
賈琅終於將自己先前面上掛著的那副頗為濡幕的笑換下來了,淡淡道,“若是他果真在意,大可與我和離,另娶一門能為他綿延子嗣的妻室。就算是離了他,我仍是女皇身邊的近臣,官拜三品,難不成就無法在這世上存活下去了麼?”
賈母被他這段話說的啞口無言,她定定地望著自己面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孫子,彷彿從來不曾認識他一般。這才意識到,賈琅從來不是什麼依著旁人方能存活的菟絲花,相反,他一個人也能活的意氣風飛。他與那些個尋常困在後宅、終身只圍繞著夫君一個人轉的女子全然不同,他眼中的世界寬廣而浩瀚,而情愛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半晌後,賈母方氣道:“可若是到了那時,我們家與北靜王府的姻親,可就斷的一乾二淨了——”
“那又如何?”賈琅失笑道,“在太上皇下旨之前,榮國府與北靜王府就是沒有姻親的,難道已經艱難到了支撐不下去的地步了?”
“胡鬧!”賈母的龍頭拐又狠狠地砸了下碧綠鑿花的地面,冷聲道,“琅小子,你也該為府裡多考慮一些才是——北靜王府這門關係,決不能斷了!若是你不願在外面為北靜王納上幾個侍妾,那便可以將你大姐姐接去,也好替你照管些後宅。她又是個好的,到時候也不與你爭位分,生的孩子也可過繼到你的名下,豈不是兩全其美?”
至此,她打的這些個算盤終於全盤掀開來,徹底的暴-露在了賈琅的眼前。赤-裸-裸的利益的盤算令賈琅蹙了蹙眉,忽的便覺著,前幾日為了她們這個主意而傷懷的自己,實在是有些滑稽的可笑。
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那是他心中想的;可在這些個人心中,大房與二房之間,那便是全然不可渡過去的滔滔大江!
莫說是大房與二房了,便連現在看起來百般維護的元春,當日也可為了利益毫不猶豫送進那吃人的宮闈中去,讓她一個女子為一個家族博得一個錦繡前程來。他們這些個豪門世家,心中又哪有親人二字?
“老太太,這或許是孫兒與你說的最後一次了,”賈琅忽的展顏笑開了來,一面笑一面嘆道,“你不該再來招惹我的才是。”
在他說這句話時,賈母忽然便覺著渾身僵硬,耳畔似乎響起了呼呼的風聲。她努力地睜大著一雙已然有些渾濁的眼,瞥了瞥周圍。
空無一人。
她終於想起來,是自己親手遣走了這些個下人,為的便是與自己這個孫兒好好算一算這筆賬,最好能算的他茅塞頓開,心甘情願主動將元春迎到北靜王府去——然而這些個算計,並不是能被丫鬟們聽到的。所以,便連她素日最信任的大丫頭鴛鴦,眼下也被她遣走了。
而她這個孫兒,她這個孫兒,到底是準備做些什麼?
“我本不想與你說這許多,然而眼下看來,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賈琅輕聲笑道,他忽然朝著空中一招手,賈母定睛一看,便覺眼內多了許多晃晃蕩蕩的黑影,耳畔則是賈琅慢條斯理的聲音,“畢竟,無恥的人,是無論如何也聽不懂道理的。”
賈母的眼猛地瞪大了。
那些個黑影終於徹底顯露出來,他們於空中飄飄蕩蕩,留著長長的黑髮,周身皆是一股股陰風。而他們泛著青白色的指甲終於要碰上賈母脖頸時,賈母的呼吸都幾乎停滯了,嘴中瀰漫開略帶腥甜的血腥味。
“你可看清楚了?”
賈琅細細地理好自己的衣服,站起來,漫不經心地打量她。
“你暫時,還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