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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立直了身子,面上略有了幾絲羞赧,不自覺地伸手理了理耳邊的鬢髮。她輕聲道:“一時腳滑,實在是衝撞王爺了。”

“大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賈琅率先回答道,兩隻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來,上下打量了元春一番,“我既與王爺是一家人,王爺又怎會計較姐姐這點小過錯呢?”

他先前就注意到了,元春今日穿了這件鵝黃鑲嫩柳色邊的紗裙,打扮的嫋嫋婷婷如鮮花嫩柳,似乎整個人身子上都瀰漫著溫柔嫻淑的氣息。只是賈琅在方才見到元春時,還以為她只是因著太久不曾出宮,要出來相看人家,所以才做如此打扮。

眼下看來......相看人家倒是真的,只是竟然相看到北靜王府來了。

這樣的主意,一瞬間讓賈琅覺得渾身都有些發冷,像是血脈中有千萬只小蟲正在啃噬他的骨髓,令他遍體發寒,幾乎想將與他們相同的那部分骯髒的血液全部剔除出自己的身子。

他們同姓一個賈,於賈琅腦中,就算再怎樣看不慣,他也不曾有過去害對方的念頭。

可是眼下,我不犯人,人卻犯我!

他原本笑眯眯的模樣也收了起來,慢慢板起一張臉,一瞬間便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小公子了,而變成了鐵面無情的小賈大人。

北靜王察覺到了他的變化,毫無顧忌地當著這對母女的面伸手將他攬入了自己懷中,淡淡道:“若是覺得不舒服,讓她們走便是。”

“的確是身子不適,”賈琅冷聲道,“就不留二位了。”

王夫人的面上頗有些掛不住,一時捏緊了手腕上的佛珠,訕笑著道:“琅兒,你畢竟是個男人,還是不大懂得這待客之道啊。這哪裡有將客人主動向外趕的,若要傳出去,豈不是丟了北靜王府的臉面......”

“什麼臉面?”

水溶輕笑了一聲,他的眸子一下子像是淬了極寒的冰,一眼掃過去便令人從頭到腳都被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徹。於他這樣的目光下,賈元春不自覺便後退了兩步,微微咬住了自己的唇。

“我北靜王府的人,無需在意這種毫無用處的東西——他想做什麼,自然便可去做什麼,否則,若是連他也護不住,本王做這王爺又有何用?”

他嘴中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淬了毒,露出其幽藍色的鋒芒來,寒光閃閃直朝著心中扎去,扎的賈元春又後退了一步,心裡翻起了驚濤駭浪。

“因而,這等事情,賈夫人無需為本王擔憂。”水溶落下最後一句話,一拂寬大的袖子,冷聲道,“來人,送客。”

於是,王夫人母女二人又被原樣遣送出了門。負責看守大門的幾個青衣小廝大概是跟著水溶久了,將他的一張冷臉學了個十成十,也不顧自己正推的這對母女是榮國府的二太太大小姐,徑直推搡著將人關了出去。末了狠狠地一甩門,險些讓那扇硃紅色的大門撞上了氣急敗壞想要回頭理論的王夫人的鼻子。

“真是......”王夫人幾乎要繃不住自己那原本慈和的面容,狠狠地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冷冰冰的字眼來,“這群不識抬舉的!我兒這樣出色,偏偏非護著那個賈琅!也不知有哪裡好,甚至還是個男人......”

元春也覺面上無光,早已舉起袖子擋了自己的臉,拉了拉王夫人,與她一同坐入了車中去。這才輕聲道:“太太也莫要著急,雖然眼下看著他二人是好,但是,賈琅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等到王爺知曉了子嗣的好,哪能縱著他這樣胡鬧下去?”

“你說的也是,”王夫人面色稍好了些,拉著她的手,“只是,我只怕我兒等不了了......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尋不到個合適的,可怎麼出閣呢?”

說著,她面上的那一縷憂慮之色再也遮蓋不下去,極輕地嘆了口氣,低聲道:“若是當日能留在宮中,哪怕只是做個太妃......”

元春本來自整理鬢髮的手頓了下,隨即扭頭看向了窗外。隔著那一層搖搖晃晃的青布簾子,她只能看到模糊的、不成片的街景。大聲吆喝的小販,匆匆忙忙的行人,攜手的一家三口......這些個平凡人的日子,就在她這不經意的一眼中看過去了。

隨後,她重新扶正了自己鬢邊那一隻朝陽五鳳簪,抿嘴輕聲道:“太太說的是,我心中,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她二人走後,賈琅坐在椅子上,說不清心內翻卷而出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他一頭向前靠去,靠在瞭如芝蘭玉樹的北靜王的身上,嗅著那極淺淡的蓮花香氣,低聲道:“我真不知,她們打的竟然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