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比羅勒回答:“不知道;可是她在家裡就象東家娘一樣。天天有各種各樣的教師從巴黎來。聽說她還要學畫呢。”
克勒米耶太太道:“那我好趁此機會,叫人描張肖像了。”
外酋人那時還把畫像叫做描像。
“可是教鋼琴的德國老頭也沒有辭掉啊,”瑪森太太說。
“他今兒早上還來上課呢,”卡比羅勒回答。
“多幾條狗也沒害處,”克勒米耶太太這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古鄙叫道:“從今以後,諸位可別想什麼遺產啦。於絮爾轉眼就是十七歲,越長越漂亮了;青年人都是靠遊歷訓練出來的。小丫頭把你們老叔收拾得服服貼貼。每個星期,班車上都有她五六個包裹;什麼女裁縫,做帽子的,都到這兒來替她試樣,把我的東家娘氣壞了。等於絮爾從教堂裡出來,你們瞧瞧她脖子裡那條披肩吧,貨真價實的開司米,值到六百法郎呢。”
古鄙說完,搓著手。他最後幾句話對承繼人們的作用,便是霹靂打在他們頭上也不過如此。
醫生家綠顏色的客廳,由巴黎的傢俱商來換新了。看老人排場這麼闊,大家一會兒說他藏著私蓄,有六萬法郎一年收入,一會兒說他揮金如土,只顧討於絮爾喜歡;他們今天把他說成財主,明天把他叫做荒唐電。當地的輿論,總括起來只有一句話:“他是個老瘋子!”小鎮上這種錯誤的判斷,恰好把一般承繼人矇住了,他們絕對沒想到薩維尼安愛上了於絮爾,而這才是醫生花錢的真正的動機。他很高興教乾女兒先當慣子爵夫人的角色;並且有了五萬法郎進款,老人也儘可把寵愛的孩子裝扮一下,讓自己看著喜歡。
一八三二年二月,於絮爾足十七歲的那天,早上起來,看見薩維尼安穿著海軍少尉的服裝,站在他窗前。
她心裡想:“咦!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的?”
攻下阿爾及爾的一仗,薩維尼安立了功,得了十字勳章;接著他服務的那條軍艦在海洋中游戈了幾個月,沒法和醫生通訊;而不跟醫生商量,他又不願意退伍。新政府極想在海軍中儲存一個顯赫的姓氏,趁七月政變的機會把薩維尼安升作少尉。新任少尉請準了半個月的假,從土倫搭驛車趕來祝賀於絮爾的生日,同時也想聽聽醫生的意見。
“他來了呀!”乾女兒衝進乾爹的臥房,嚷著。
“好罷!他離開海軍的理由,我猜到了;現在他可以留在奈穆爾了。”
“啊!這才是我真正的節日了,”她一邊說,一邊擁抱乾爹。
她上樓做了一個記號,薩維尼安立即過來;她覺得他比以前出落得更英俊了,要把他欣賞一下。的確,服過兵役的男子,舉動,步伐,神色,自有一種堅決與莊重的氣概,一種說不出的方正嚴肅,即使穿著便服,也能教一個眼光膚淺的人看出他是軍人:可見男人天生是作領袖的。於絮爾因之更愛薩維尼安了;她讓他攙著手臂在小園中散步,叫他敘述以候補少尉的資格在攻擊阿爾及爾一役中所立的功勞,她象小孩子一樣的高興。毫無問題,阿爾及爾是薩維尼安攻下來的。她說,瞧著薩維尼安的胸飾,眼前就看到一片血海。醫生在房內一邊穿衣,一邊瞅著他們;然後也走到他們這邊來。他對於爵並不完全講明,只說倘若波唐杜埃太太同意子爵和於絮爾的婚事,單憑於絮爾的傢俬,子爵也不需要再靠軍職來維持生活。
“唉!”薩維尼安回答,“要我母親讓步,還早得很呢。我動身之前,她明知道只要答應我娶於絮爾,我就可以留在她身邊;否則只能偶爾見面,我還得經常冒著危險;但她仍舊讓我走了……”
“可是,薩維尼安,我們不是從此在一起了嗎?”於絮爾抓著他的手,不大耐煩的搖了幾搖。
她所謂愛情不過是常常見面,不再分離,絕對想不到更遠的地方。當時她那使性的聲調,可愛的手勢,顯得那麼天真,把薩維尼安和醫生都感動了。辭職的信發出了;未婚夫的在場給於絮爾的節日添了不少光輝。過了幾個月,到五月裡,米諾雷醫生的家庭生活又象過去一樣清靜,只多了一個常客。青年子爵不斷的上門,很快就被大家看作未來的夫婿,尤其因為望彌撒的時候,散步的時候,薩維尼安和於絮爾雖則很矜持,仍免不了流露出兩心相契的痕跡。迪奧尼斯提醒那些承繼人,說波唐杜埃太太已經欠老頭兒三年利息,老頭兒從來沒討過。
公證人說:“將來老太太一定要讓步的,一定會答應兒子攀這門不體面的親。萬一出了這種倒黴事兒,你們老叔就得拿出大部分家當,去做巴齊勒所謂的批駁不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