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繼續下去:
“你在陳屍所看見他了,對嗎?” 她問洛朗,並不說出卡米耶的名字。
洛朗彷彿早已料到她會提出這問題似的。在這之前,他已從少?##椎牧成峽闖穌飧鑫侍飭恕?/p》“是的,”他從喉頭裡擠出了答案。
兩個殺人犯都打了一個寒顫。他們靠近了爐火,兩雙手伸向火焰,似乎有冰冷的氣息突然竄過了溫熱的房間。他們坐在那裡,蜷縮成一團,沉默了片刻。不一會兒,泰蕾斯又輕輕地問:
“他顯得很痛苦嗎?”
洛朗不能回答。他做了一個害怕的手勢,彷彿是為了避開一個醜惡的幻覺似的。他站起身,走向床邊,又突然折回,張開雙臂,向著泰蕾斯走來。
“親吻我吧。”他伸出頭頸對她說。
泰蕾斯站了起來,穿著睡衣,臉色蒼白。她的身體微向後仰,臂肘支在火爐的大理石上。她注視著洛朗的脖子。在那白色的面板上,有一塊紅斑。湧上的血擴大了這斑痕,使它成為炙熱的紅色。
“親吻我吧,親吻我。”洛朗重複道,臉和脖子都漲得通紅。
少婦把頭再往後仰,她不想與他親吻,接著,她用手指戳在卡米耶的齧痕上,向她的丈夫問道:
“這是什麼?我不記得你有這個傷疤。”
洛朗彷彿覺得,泰蕾斯的手指戳穿了他的喉頭。當她的手指觸到傷疤時,洛朗驚得向後一縮,痛苦得呻吟了一聲。
“這個,”他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麼……”
他遲疑著,但他終究不能撒謊,便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實情:
“這是卡米耶咬的,你知道,就在小船上。沒什麼要緊,已經好了……親吻我,親吻我。”
說完,這個無恥之徒伸長了脖子,他感到脖子上燒得慌。他希望泰蕾斯吻他的傷疤,他認為這女人的親吻能平息刺痛他皮肉的齧痕。他把下巴抬起,脖子向前伸去,要求安慰。這時,泰蕾斯幾乎已臥倒在火爐的大理石上,做出無限厭惡的手勢,以哀求的聲音喊道:
“哦,不!別吻那兒,那兒有血。”
她重新跌坐在她的矮椅子上,全身顫慄,雙手矇住臉。洛朗驚得目瞪口呆。他低下頭,茫然地看著泰蕾斯。突然,他以野獸似的動作,把她的頭捧到他那雙寬厚的大手中,並用力把她的嘴按到卡米耶的齧痕上。他按著,並把這個女人的頭死命地在他的脖子上壓了幾下。泰蕾斯放棄了,她發出低微的呻吟,幾乎窒息在洛朗的脖子上。當她用手掙脫出來後,她便使勁擦自己的嘴唇,向爐膛裡啐了幾口,一句話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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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杏出牆》21(3)
洛朗對自己的粗暴舉止羞愧難當,便開始慢慢在房間裡走動,從床邊踱到視窗。他方才痛苦極了,傷口處灼熱難忍,這才強求泰蕾斯的親吻,而一旦泰蕾斯冰冷的嘴唇觸到他灼熱的傷疤之後,他卻感到更痛苦了。他用暴力獲得的這一吻使他痛苦不堪,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願意再有第二次這樣的親吻。他注視著這個今後要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女人,她顫慄地蹲在火前,只有背部朝著他。他在心裡反覆想著,他已不再愛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也已不再愛他了。泰蕾斯沮喪地呆在那兒,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洛朗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一言不發。這兩人都不無驚恐地確認,他們的熱情已經死了,他們在殺死卡米耶的同時,也殺死了他們的情慾。爐火慢慢熄滅了,一塊通亮的大火炭,在灰燼中閃閃發光。房間裡的熱度漸漸低下去,花在枯萎,濃密的空氣中充滿辛澀和倦怠的氣味。
突然,洛朗產生了一種幻覺。當他踱到視窗,又轉身踱回床邊時,他似乎看見卡米耶隱身在火爐和大立櫥之間的一個陰暗的角落裡。被害人的臉孔是淡綠色的,並且在抽搐著,正像他在陳屍所的石板上看見的那樣。他呆在地毯上,昏昏欲倒,只得靠在一個櫃子上。泰蕾斯聽他喘著粗氣,抬起了頭。
“在那兒,在那兒,”洛朗驚恐地說道。
他把胳膊伸得長長的,指點著剛才瞥見卡米耶慘狀的黑暗角落。泰蕾斯也感到恐怖極了,走過來緊靠在他身上。
“這是他的畫像。”她聲音極低地喃喃說道,像怕她前夫的畫像會聽見她說的話似的。
“他的畫像?”洛朗問道,頭髮根根豎起。
“是的。你知道,就是你從前為他畫的。我姑母說從今天起就應該把它移到她的房間去,大概是她忘記取下來了。”
“真的,這真是他的畫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