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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我被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臉埋在枕頭裡,背脊上有汗,有胡二十的身體,和他想要侵入的那一部分。這已經是後半夜了。我們為什麼會又來到這裡,這裡的陳設為什麼還和當年一樣,我充滿疑問,房間的角落裡還停著一把熟悉的雨傘。當然,不一樣的是,胡二十的身體,我的身體,還有我們各自這麼多年後所習慣的*方式,都已經截然不同。胡二十不再緊張,在他看來,我也絲毫不會再具備少女的緊張氣質,對現在的我們而言,更多的是探求,像是一雙手伸進溫水揉合的麵粉團裡,除錯觸感,除錯溫度。

“喜歡這樣嗎?”胡二十終於學會了在*時體恤對方,無論其用意的真假性,女人都會對此心生好感。我們的身體開始升溫,像漫長的坐臥在浴缸裡任由熱水浸布全身的等待。突然,胡二十從60度仰角的身體上抬頭看我,我們都停頓了一下,我用手去遮他的眼睛。

“不許看!”然後蜷縮身體到他的腹部以下嗤笑。

樓下的早餐麵店已經開始拉動捲簾門,發出刺耳的響聲,熱水也上爐了,昨晚和好了的麵粉重新加水揉捏,鳥在窗外路燈的電線上停了停腳,它們想用翅膀撲開黑色的夜,先讓路燈在光亮裡滅掉指路的功能。

“樓下還是麵店嗎?”

“對,早餐還有豆腐花。”

在很多年以後奔跑(2)

“那大排面呢?”

“也有。”

“等下我們去吃?”

“等下你會睡著。”

“你陪我去吃。”

“好。”

不知是多久以後,路燈就真的滅了。鳥叫了幾聲後,對面屋頂的瓦片紋路也看得清清楚楚。胡二十像一架久航的飛機老練地著陸,他帶來的降落、衝擊、加速、減速、阻滯、舒緩和歸於寂靜,都顯得恰到好處。正因為過於的恰到好處,我竟然有些難過。在他的頭髮裡,我聞到熟悉的汗味,脖子是滾燙的,在這種溫度下汗味發揮得最快。

窗外,騰騰的早餐熱氣嫋升上來,是撒了新鮮蔥末和蝦皮的豆腐花,是蓋了一張紅燒大排和素雞的大排面,是早晨城市西區最普通的飢餓慾望。我從背後抱住胡二十,他伸出一隻腳去,像很多年前的那些早晨那樣,用大腳趾勾住窗簾來給我們一個安穩的覺,他從不抱怨因為樓下是早餐麵店的關係而讓這房子有老鼠有蟑螂有面粉味,他只是討厭過早地被吵醒。雖然假如是我們的早晨,就根本不存在夜裡睡覺的事。夜,就是用來說話和*的,當然那些都不僅僅是夜。

“還要吃大排面嗎?”

“不,悃。”我搖頭。

我只是想在豆腐花和大排面的早晨氣味裡滿足地睡著,比起吃下它們,氣味會更讓我記憶長久,果腹之慾則往往消散得最快。

“我要睡覺了。”我說。

“你還會夢到我嗎?”胡二十轉過身來,越過一隻胳膊想從床邊的牛仔褲口袋裡拿煙。光影果真籠罩在一層薄面粉的空氣裡。

“你說呢?”

我有一臺很舊的“東方牌”相機,因為老了,總在卡片,底片疊影。那很多很多年以前,我還在中學裡,不,是還在為中學作“預備”,那時候有很多興趣小組,其中之一便是攝影。有一天,攝影老師說,我帶你們去西區體育場拍照,下午有一場我們和二中的足球賽。

就在那一天,我第一次看見胡二十。

我的相機也是。

胡二十最初在鏡頭裡留下的是一雙明黃色的黑線球襪,而其它隊員都是白色的,後來他解釋道因為是隊長的緣故。胡二十也是20號,和當時在甲A初露鋒芒的H一樣。

我想,是相機首先捕捉到了胡二十。它在快門裡留下一個清楚得驚人的影像,他坐在光禿禿的草地上,神情緊張。我用鏡頭對著他笑了一下。有人從看臺上跑下來給二中的隊員們獻花和飲料,胡二十他們輸了比賽。那是個春夏交接的季節,後來又有人指認,是胡二十帶領隊員們和對方打了架,球場上一片混亂,鮮花、礦泉水瓶、釘鞋、毛巾,甚至是腳踏車都東倒西歪,警告的口哨不停地在四面八方響起。我放下相機,驚恐地看著胡二十,他卻揮過去一個拳頭,然後回頭衝我揚眉溢笑。老師和球場管理員制住了局面,胡二十彎腰從草地上撿起一件撕破了的二中球衣,太陽快要下山了。

但球場附近並沒有山,這座城市都沒有山。胡二十說他童年生長的地方有山,山很高,叫三清。十歲那年,他被送回上海,外婆讓出一間搭在早餐麵店樓上的八平米亭子間給他住,自己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