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淡淡道。
“萬一姑娘腹中的是個男孩,他將是王爺的長子。”
“醉菊,”娉婷的眸子終於認真地落到她臉上:“你想說什麼?”
醉菊微滯,低頭思索片刻,猛一咬下唇,腥紅血味從齒間直溢口腔,沉聲道:“姑娘心裡也很清楚,這孩子的身份對東林將是多麼重要。何俠手段何等厲害,姑娘絕不能懷著王爺的骨肉落到何俠手中。”此話斬釘截鐵,說得毫無餘地。醉菊向後一轉,捧了放在桌上一碗尚帶餘溫的藥,端到娉婷面前。
娉婷視線觸到那黑黝黝的藥汁,潛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姑娘,胎兒還小,王爺也還未知道。你和王爺都年輕啊。”醉菊捧著藥碗,又逼近一步。
娉婷視線一陣模糊,護著小腹,連連後退,四五步退到牆邊,脊樑抵上冷冰冰的牆壁,反而冷靜下來,重新站穩了身子,瞅著那藥,沉聲道:“初六末過,王爺一定會回來。”
“要是他趕不回來呢?”
娉婷咬牙,一字一頓道:“他一定會回來。”
“要是他真的趕不回來呢?”醉菊硬著心腸,不依不饒。
窒息般的沉默,主宰了一切。
娉婷死死盯著醉菊。
她的指甲刺入掌中,渾然不覺疼。
她的眼睛不再盪漾著溫柔的水波,就像流動的黑水銀,漸漸凝固成了黑色的寶石,堅強而果斷的光芒,隱隱在其中閃爍。
“他若真過期未至,”娉婷昂起驕傲的白皙頸項:“月過中天,我就喝下它。”
醉菊凝視著娉婷,深深撥出一口氣。
她將藥碗放在桌上,撲通跪下,給娉婷重重磕了三個頭,不發一詞,起身便掀簾子出門。
跌跌撞撞跑入側屋,一把伏在小床的枕頭上,慟哭起來。
楚北捷在黑暗中賓士,山巒連綿,每一個都在看不見的幽暗處幻化出別院的慘境。
他不敢想像自己趕到的時候,那裡將會怎樣。
梅花開否?
琴聲亮否?
炊煙依舊否?
身後,從都城帶來的精銳留下一千過於疲憊計程車兵,其餘兩千,連同臣牟帶來的一千七百,共三千七百騎。
滾滾鐵騎,蹄聲踏破山河。
韁繩,已被楚北捷掌中水泡磨破的鮮血染紅。
他馬上功夫自幼了得,他已施展了渾身解數,策馬狂奔。但居然還是有人騎得比他更快,竟能策馬從中途奔入,與他並肩,迎著呼嘯的冷風喝問:“可是鎮北王楚北捷?”
楚北捷不應,咬牙賓士。
他知道,這新換的馬也已經累了,它雖然還在跑,卻已經跑得慢下來。
不管再怎麼揮鞭,終究是慢了下來。這讓他心急如焚。
“楚王爺,請停一停步,我從北漠來,北漠則尹上將軍有一封緊要書信……”
“滾開!”楚北捷低吼。他心急趕路,唯恐浪費一分一秒,連拔劍的功夫都省了。
那人胯下也是良駒,似乎已尋找楚北捷多時,不肯就此離開,賓士中迎著冷風,張口滿嘴就被風堵上,只能一邊拼命策馬,一邊大聲道:“上將軍有緊要書信交給王爺。因不知是否趕得及在王爺離開東林都城前交給王爺,唯恐錯過,所以寫了兩封。一封派人秘密送往東林王宮,另一封交給我,命我守候在通往邊境的路上交給王爺。”
“滾開!”楚北捷狠狠瞅他一眼,目光卻在他胯下良駒上一頓。
“王爺!”那人敢受命潛入東林找楚北捷,怎會怕死,仍不肯放棄,大聲道:“只求王爺看看則尹上將軍的信,事關白娉婷姑娘……”話未說完,側邊人影晃動,楚北捷已從半空中換到他的馬上,一把擰起他的後領,沉聲道:“借你馬匹一用。”
不料那人是則尹手下最得力的干將,身手不弱,雖被楚北捷制住後領,卻倏然橫空彈起,避過被掀下馬的待遇,一手伸入懷中,將一直珍藏的則尹親筆信箋遞上,快速道:“獻計毒殺王子的人是何俠,並不是白娉婷。此信是我家上將軍親筆所寫,可為白娉婷姑娘洗刷冤情。”
楚北捷容色不變,接了過來,竟看也不看,隨手往身後一扔。
“啊!”信使驚叫一聲,看著千辛萬苦送過來的信消失在漆黑中的滾滾鐵騎洪流中,瞪道:“你……”
“清白與否,已不重要。”楚北捷目光毅然,沉聲道:“她縱使真的十惡不敕,也還是我的白娉婷。”
沉掌一推,將信使逼得只好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