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露出半身夾雜在泥土間,卻是明顯有著人工鑿墾的痕跡。北山潰慢慢湊上前再付下身,用手捏住那東西的一端,只稍稍一使勁兒便將它抽了出來,而後在半空中甩了甩,方才放到眼前細細檢視。
常妃在旁只看了個大概,卻是困惑難當心驚肉跳,那東西在甩掉附著的沙礫之後,人形愈發明顯,而且上面歪歪扭扭插著幾根銀針,在當頭的太陽照耀下灼灼生輝,全然,便是北山潰方才提及的,亦是宮中禁行的巫蠱一類的器具了。
至此常妃抖了抖嘴唇,看著北山潰慢慢轉身,面帶嘲諷地看向自己,卻半晌沒有出聲,只待自己張皇失態,醜樣畢現一般,便知其已經將自己定罪,無論如何辯駁都只怕是無力迴天,便強自定了定心神,深深吸進一口氣來,平復起面上的驚訝失措,說道:“這不是本宮所為,但是本宮不想解釋。此事背後定然有人暗中操控,本宮煩請右統領回稟聖上,本宮只求將此事交付大理寺處理,待到此事查明,本宮無論是否獲罪,絕對毫無異議。”
第三十九章 弄虛
清秋的午後,和風吹拂,氣息微涼,御書房內北山潰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朗聲覆命:“微臣奉旨徹查後宮,於穗實宮後苑發現可疑木人一個,身上遍插銀針,微臣據此扣押了常妃娘娘及宮中眾人等,聽憑皇上發落。”
盡歡帝單手撐著下頜,沉吟了半晌,說道:“常妃麼,那愛卿意下如何?”
“微臣愚見,此事甚大,牽連頗廣,宜交託大理寺全權處理。”北山潰低頭,常妃當時面色鎮定,全無慚愧懊悔之意,但自己這樣說不是因為擔心其含冤受屈,而是憂心常妃背後勢力甚大且寵命正熾,若是沒有拿出更多證據讓常妃安然伏罪,只怕難平她內親外戚的滔天怒火,到時皇上大可將責任盡數推至自己和提出猜測的南宮慚身上
——君王面對有所糾葛的事情,最先想到的不是遵循國發禮度,循循善誘,而是找替罪羊將事情一筆帶過抽身事外。
盡歡帝看了看北山潰,而後轉頭將視線挪到窗外,一字一句地說道:“愛卿所言,甚是。”
窗外流雲如縷,雁字嚴整,蔚藍色的底畫淡定一如往昔,天空傳承的是千秋萬代的居高臨下,從未失去的從容鎮靜。
說到從容的話,親愛的大皇兒,似乎也是一直掛著妥帖溫馴的表情,俯首自稱‘兒臣’,隱瞞下一切自己想要知道的幕後呢。
不知交託大理寺這樣延後處理,表面上看來鐵血公正的措施,他會用什麼樣的辦法,來讓他自己逃離牽連獲罪的窘境呢?
或是根本毫無辦法,就此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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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陽西沉,赤霞漫天,申初時分皇城便漸漸陷入了黑夜開始統治的世界中。
再半晌,伸著懶腰的二皇子天鉞先一步邁出上書房,對著房內決計看不見自己小動作的董辭學士做了個鬼臉,而後仰起臉貼近了隨後走出來的逝水說道:“哥哥今天被我抓到了哦,一共沒焦點地眺望窗外一十四回,寫岔了五張大紙,總體表現可以總結為四個字:魂不守舍!”
逝水低頭微笑:“一十四回,五張大紙——那天鉞開小差偷偷看哥哥是幾回啊?”
天鉞微微臉紅,而後揪著逝水的衣襟迅速轉移話題:“哥哥絕對有心事啦!嗯,不要說,讓天鉞猜猜看哦——唔,哥哥不會是看上了哪個小宮女了吧?”
笑意立刻盈滿了逝水清淺的眼眸,粉色的薄唇半彎,柔和地恰如漆黑夜幕中新月清冷的矜持,逝水輕輕曲起食指敲擊在天鉞的腦門上:“人小鬼大。早些回去吧,你不是已經搬到牽鳳宮去了麼,若是晚回去了,古妃娘娘可要擔心了哦。”
逝水剛剛提及‘古妃’二字,天鉞便即撅起了小嘴,左右張望了一番,發現古妃派來接送的宮人已然快步向著自己走來,方才不情不願地鬆開了逝水的下襬,努力做出一副皇子應有的威儀和尊華來。
逝水略微退後一步,看著那宮人向自己和天鉞欠身施禮,而後隨著天鉞一同漸行漸遠了去,眸中的笑意方才倏然褪去,連這個小傢伙都發現自己的異常了麼,那自己的憂切之心是否真的太過明顯了?
所幸前幾日一直在殿中如影隨形的暗衛已經自行離去了,否則還真會露出太多端倪。但是這樣剛從被監視的情況下脫身,明知有陰雨逼近風暴在即,卻什麼防範還未作出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寬大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