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中修長的指尖輕輕滑過緊緻柔順的襯裡,逝水一廂想著,一廂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朝著自己的小宮殿走去——自己已及束髮之年,實在沒有必要搬去和常妃一道‘母慈子孝’地同住在穗實宮。
如此且行著,一刻鐘後,逝水提步跨進殿門,往裡走了不過數十步,便聞得墨雨一驚一乍的聲音飄了過來:“殿下,殿下——宮裡出大事咧!”
逝水駐足,眉心攏起,卻又迅速緩開,只溫聲問道:“墨雨又出去淘氣了,出什麼事了?”
墨雨旋即竄到跟前,左右顧盼了一下,那個皇帝派來的人不知出於何緣由,今早起來的時候便發現他已經不在了,自己至此方才回到了以前無拘無束的狀態。不過現下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暗潮已經湧動到了腰際,不可收拾了。
念及此,墨雨急切切說道:“今天禁衛軍右統領北山大人帶著一群人挨個兒搜查了後宮,在常妃娘娘寢宮後苑發現了——”
說到這裡,墨雨踮起腳尖捱到逝水近前,低聲說道:“發現了施行巫蠱的小木人,據說是常妃娘娘用來暗害菀妃娘娘和她腹中胎兒的,現在菀妃娘娘生死未知,那個皇帝盛怒之下已經把常妃娘娘扣押,連同穗實宮中一干宮人一併交給大理寺了,還命令徹查此事,凡與之有牽連的,哪怕只是一星半點,都要一起被捕入獄——殿下,這……”
“墨雨知道的可真多啊。”逝水微微嘆出一口氣,只點到即止地感慨了一句,便沒有再細細過問緣由——從來不都是如此麼,關於這後宮,墨雨知道的實在過多了些,若是沒有發生暗衛監視一事,自己恐怕只會以為是墨雨在後宮中人緣極好,大家都樂意奉告所知之事,但現在,雖然知道絕非如此,卻是因為已經選擇了相信墨雨對自己,有一點點真心實意的關心,所以不介意,也不願過問。
墨雨見逝水仍是一副安然的樣子,纖細的眉毛便緊緊顰了起來:“殿下真的認真聽奴婢講話了嗎?奴婢方才說,凡與此有牽連的,都要被捕入獄咧!”
圓潤光潔的半月形指尖已然嵌入了掌心的面板,原本就清涼的手失卻了最後的溫度,無意識間給自己製造的疼痛卻半點沒有舒緩心中的鬱結和惆悵,逝水只微微低頭,見墨雨小臉上滿是急切擔憂的表情,始才輕笑出聲:“這樣啊,那墨雨幫我個忙,好麼?”
“嗯嗯,好好,什麼忙都可以,殿下快說啊。”墨雨聞言,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一般,眼中盡是信誓旦旦赴湯蹈火的決心,真的,真的很擔心殿下,很擔心很擔心,但是自己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幫豬玀一樣的廷尉放過殿下。
逝水見墨雨一副整裝待發的姿勢,卻不急於說話,只微微鬆開了袖中緊捏的拳,幽深的眼眸無意識地向著天空漸漸抬了起來,半晌方道:“那個小木人是什麼樣子的,墨雨知道吧?而且如果是墨雨的話,也可以幫我弄三個一模一樣的,哦?”
“三個行厭勝之術用的小木人?”墨雨睜大了眼睛,而後偏頭想了想,逐漸的,漆黑的瞳仁便像被星火點燃了一般迅速璀璨了起來,不自覺地便大聲說道:“殿下好聰明!殿下等著,奴婢今晚就可以弄來!”
說著墨雨便閃身從若有所思的逝水身邊疾步走過,向著空蕩蕩的殿門走去。還未踏到門檻,逝水溫文的聲音卻突然堅決地跟了上來:“不,一個就夠了。”
第四十章 作假
墨雨聞言立刻回頭,撅了撅嘴,說道:“殿下,三個比較好吧?”
“一個。”逝水斬釘截鐵地丟下一個數量詞,凝神望向天空的眼眸逐漸地竟氤氳了起來:三個比較好,自己怎麼會不知道,但是這樣為了脫罪而行的詛咒,即使知道是根本無效的,也不想牽連到天鉞——還有,那個人。
墨雨見逝水一副‘我意已決’的神色,抿了抿唇,輕輕咬出兩個拖音綿長的字:“殿下——”而後不等回答便轉身繼續向著殿外跑去。
——————————————————————————————————————————————————————————————————
短短數小時飛速駛去,夜幕低垂,逝水卻只點了黃豆大的油燈,桌子上還齊齊整整地堆疊著前幾日竟夜抄寫的《論語》,曾經言及有所悟之後要和盡歡帝一同參想的書稿,其實不過是變相檢查自己這幾日被體罰的成果而已。
逝水伸手將書稿細細整理了一番:要抄五百遍的話,還差二百五十遍呢,今晚即使通宵也抄不完了的。
正想著門外突然傳來清脆的叩擊聲,逝水偏頭說道:“墨雨麼,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