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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是種表示,僅僅是一己人格的證明:“我們此刻的反抗只能限於言語文字,如沒有效驗,實在沒有什麼別的方法,倘若有實力,我想也可以用,——不過這豈不是痴人說夢麼?在現在的社會里,一個人如不是把‘人氣’減少以至於無,就不會得到什麼實力或高位,即使是關於教育文化的事情。我只是就理論上說,不妨用強力反抗。唉,我終於變為托爾斯泰的叛徒了。”490

周作人傳 第五章 一九二三(12)

周作人的論戰之作,大多承襲他五四時期平白顯豁的文風,然而亦有近乎《前門遇馬隊記》、《碰傷》一路“彆扭的寫法”或“愉快的文章”。他曾說五卅之後所作《吃烈士》是“不能正說,只好像是開玩笑似的,可見這事的重大了”491,批判章士釗和陳源時,所寫文章也常常反語迭現,舉重若輕。“我寫這種文章,大概系受一時的刺激,像寫詩一樣,一口氣做成的,至於思想有些特別受英國斯威夫德(Swift)散文的啟示”,而在此之前,周作人已經將斯氏的《育嬰芻議》492和《〈婢僕須知〉抄》493譯為中文發表。關於前者他說:“有時又忽然愛好深刻痛切之作,彷彿想把指甲盡力的掐進肉裡去,感到苦的痛快。”周氏自己所作《讓我吃主義》、《失題》、《閒話的閒話之閒話》、《恕府衛》、《恕陳源》、《“現代評論主角”唐有壬〈致晶報書〉書後》等,多少亦可當得此語。

周作人的寬容觀本有“因時制宜”之意,一旦情形變化,自然此消彼長。他曾說“我希望能夠改過,但是此刻似乎還難做到”;“還難做到”漸至不成問題,“希望改過”隨即抬頭了。一九二五年十月,他在《我最》494一文中說:“我所頂看不入眼而頂想批評的,是那些假道學,偽君子,第一種人滿腦子都是‘兩性銜接之機緘締構’(原語系疑古玄同所造,今用無卯總長呈執政文中語代之,較為雅潔而意義恰合),又復和以巫醫的野蠻思想,提了神秘的風化這二字咒語,行種種的罪惡,固然可憎極了,第二種人表面都是紳士,但是他們的行為是——說誑,反覆,卑劣……尤其是沒有人氣,因為他是野蠻之更墮落的了。在最近的女師大事件裡,我們居然得見許多這樣的人物,這個恰好投吾所好,有了說話的資料,不免寫了幾篇文章,——但是正經事卻也誤了不少。”當下宣佈“我不再來反對那些假道學偽君子了,我要做我自己的工作”,而這工作是:“我所想知道一點的都是關於野蠻人的事,一是古野蠻,二是小野蠻,三是文明的野蠻。”——其中“文明的野蠻”與“假道學、偽君子”不無關係,但在他還是有進與退的區別。談及“語絲的文體”時,周作人又提出:“唯一的條件是大膽與誠意,或如洋紳士所高唱的所謂‘費厄潑賴’(Fair play),——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自信比賽得過任何紳士與學者,這隻須看前回的大蟲事件便可明瞭,我們非紳士之手段與態度比紳士們要‘正’得多多。”495此時章士釗及其所倚靠的臨時執政府總執政段祺瑞“下野之兆已見”,周作人遂表示:“‘打落水狗’(吾鄉方言,即‘打死老虎’之意,)也是不大好的事”,“一日樹到胡猻散,更從那裡去找這班散了的,況且在平地上追趕胡猻,也有點無聊,卑劣,雖然我不是紳士,卻也有我的體統與身分。”496其中多有反語,不能十分當真;但總歸是不同既往的姿態。不過他很快發覺判斷有誤,特作《大蟲不死》497予以訂正:“自從章士釗忽然不見之後,有些有紳士氣的亂黨忽然掛出不打死老虎的招牌”——所指的正是他自己——“但是老虎何嘗死呢”,“章士釗決不是孤生獨立的,他是中國惡劣舊勢力的代表,他的背後有成千上萬的壞人挨擠著,推著,他一個人偶然倒了,他背後的那些‘卯部’,多數的無名之老虎是不會倒的,所以他這個大蟲是一個不死的,至少也是死而不僵的蟲。”——此文尚且寫在魯迅因林語堂追隨周作人宣揚“費厄潑賴”而作《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之前498。

周作人傳 第五章 一九二三(13)

周作人將自己此種表現,歸結為“在我們的心頭住著Du Daimone,可以說是兩個——鬼”,“其一是紳士鬼,其二是流氓鬼。”499他說:“這是一種雙頭政治,而兩個執政還是意見不甚協和的,我卻像一個鐘擺在這中間搖著。有時候流氓鬼佔了優勢,我便跟了他去彷徨,什麼大街小巷的一切隱密無不知悉,酗酒,鬥毆,辱罵,都不是做不來的,我簡直可以成為一個精神上的‘破腳骨’。但是在我將真正撒野,如流氓之‘開天堂’等的時候,紳士大抵就出來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