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第二十一天,佩佩回到家裡,感覺氣氛不對。玉兒躲在角落裡拿著張破紙在劃拉,那麼晚了說是還沒吃飯。
陳叔不知道跑那兒去了,家裡靜得不太平靜。
佩佩推開母親的臥室:“媽,你吃飯了沒?怎麼也沒見保姆?”
雙喜噌的從床上跳下來,怒道:“還跟我提什麼保姆?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爛人? 什麼活都不幹,還敢指著我鼻子罵?我趕她走了,誰敢再讓她進這個門,我跟誰沒完!”
罵夠了保姆, 雙喜似乎也並未能出氣。追著佩佩數落,總之不如意的地方多了去了。
佩佩不敢吱聲,從那年被媽媽趕出家門她已久未下廚,先是住地下室沒地方做飯,後來也就習慣在外面吃了。 家裡這個保姆從房子裝修好就來了,打掃衛生做個飯啥的,也算勤快,佩佩知道連自己這樣的人媽媽都不會滿意,一個保姆又能怎樣?
做好了飯快到平常睡覺的時候了,佩佩招呼著媽媽手上卻一直在忙著給玉兒填飯夾菜,雙喜看在眼裡,氣鼓鼓的又不好說什麼。偏趕上陳叔從外面回來。
佩佩客氣著叫陳叔來吃飯,陳說吃過了,忍了良久的雙喜拍下筷子,指著老陳又是一通罵,總之就是不幹活也就罷了,她管管保姆,這老傢伙還要從中幫忙說好話之類的, 越說越有些不堪入耳的東西,佩佩怕小孩子聽了不好,趕緊拉著玉兒回房睡了。
陳叔是吵也吵不過,顯然沒受過這樣的氣,長吁短嘆一通,居然拉開門就走了,從此再也沒回來,據說是去投奔自己的兒女了。
可佩佩永遠這樣瀟灑不起來。她不能一走了之,就算在氣頭上走了,最終也還是要回來的, 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命,逃也逃不開的。
從那天以後,佩佩總是儘量多接工作多留在外面一會, 可是無論多晚回到家裡,雙喜總是沉著個臉在客廳等著。
要麼是今天來的保姆又不滿意,要麼是玉兒又不聽話了。
佩佩不知道如何是好。保姆可以天天換,沒一個滿意的, 佩佩就不停的找,即便開工的時候也是電話不斷。這些都可以想辦法對付,可是玉兒怎麼辦?明顯的玉兒更喜歡依戀著佩佩,只要她一回家,玉兒就纏著她要她講故事,要從她包裡翻好東西吃……每到這個時候雙喜的臉色就特別難看,甚至還若無其事的說什麼外婆家的狼,什麼白眼狼之類的。
玉兒不往心裡去,但佩佩知道這是極其危險的, 母親喜歡得到更害怕失去,這個孩子對雙喜迅速流失的依賴,才是第二十一天雙喜崩潰的根源。跟保姆無關、跟陳叔無關,甚至跟自己都無關,僅僅是這個懵懂中的孩子,無意的留戀於母愛之中而已。
佩佩絕望的望著母親的背影,自己努力了30幾年,希望滿足母親,希望母親快樂。但是不能,她永遠也彌合不了母親心裡那道深深的傷, 她越是想幫助母親,就越是陷入更深的泥潭,就像父親一樣,用自己的一生的努力,直到最終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未能讓母親滿足,母親是那樣的恨著父親,怨恨他沒有給自己更好的生活,怨恨他奪走了孩子們的心……大老遠的來了,母親身邊連一張合影的照片都不曾帶,除了姥姥的照片,母親的行囊中,只有衣服和藥,而絕無關於冒盛的半點回憶。
從脊背後冒上來的那股寒冷,就像父親死去的冬天般從佩佩的脊柱向上爬,這是三十多年來佩佩第一次絕望,以前能力所不及的時候,佩佩還擁有希望,她以為給母親要的一切,她就會停止憤恨,可是當她傾盡所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滿足了那些物質上的要求的時候,她終於知道了物質上的富足根本填補不了的空洞,母親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是六十多年來,一直迴響在耳邊的那個絕望的聲音在告訴她: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要有!我不能擁有的別人也別想要!
佩佩發現了自己的幼稚,但已經騎虎難下。
從小她就被培養成那種聽話的孩子,以滿足母親願望為最高追求,可是追求了一生,她發現這是多麼可怕的任務,她不想像父親一樣死得那麼悲慘那麼沒有價值。可是她像父親一樣充滿幻想的把雙喜迎進了門,現在,怎麼辦呢?
佩佩開始不斷的噩夢,夢裡總是夢見60多年前那個帥氣的男人,那個沉浸於追求夢想而決心反抗宿命的男人。
可是,他的這筆孽債要我來還!
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大,除了玉兒更加疏遠她外,關於佩佩的風言風語也從平日裡一起打球一起散步的老頭老太太那裡漸漸的傳到了雙喜耳朵裡,於是只要佩佩在家,就總有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