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忽然抬起頭,看見她臉龐的淚珠,他的心在抽緊,卻神色不變道:“我沒有!”
林豔荷仍在低語道:“這些年來,我想了很多,我沒有原諒過自己,因為我在恨著你,也在恨著自己”
鄭天龍似乎將要倒下去,顫聲道:“你沒有!”他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話可以說。
林豔荷接著又道:“以前的事,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無論是我對不起你,還是”
鄭天龍忽然嘶聲道:“我說了,既是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林豔荷身子突然發抖,淚流滿面,道:“那你為什麼不來看看我,你可知道,這幾年來,我是怎麼過的,我只不過是想要再見你一面,我就心滿意足了”
鄭天龍突然用盡全身力量,大聲道:“誰說的,誰說我沒有去看過你”
林豔荷抬起頭,流著淚的眼睛看著他,道:“你真的有來看過我?”
鄭天龍又搖搖頭,他已轉過臉,不再看著她,他的勇氣似完全崩潰。
林豔荷緊緊地盯著他,呆滯的眼神裡從滿了真情,不管是愛,還是恨,這種深入骨髓的真情,卻叫人永難忘懷。
曦陽已照通了整座梅林,荒山上瞬間紅梅如楓。
她看到鄭天龍蒼白憔悴的臉,痛聲道:“不管你以前有沒有來看過我,都已不再重要了。”
鄭天龍的心正在融化,緊張,刺痛都已融化,但他感覺壓力卻越來越大。
林豔荷聲音變得哽咽,道:“因為我總算見到你了,我已心滿意足。”
鄭天龍臂上的肌肉有緊張起來,不知是悲傷還是歡喜?他知道,心滿意足這四個字,對她來說所包含的情意是幾天幾夜也訴不完的。
林豔荷慢慢地從梅叢中站了起來,又看了他很久,很久,才緩緩道:“謝謝你再讓我見到你,現在我我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鄭天龍看著她,他的喉頭似已被塞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林豔荷緊握雙手,顫抖著聲音,道:“今晚,我想和你杯酒一敘,你會不會來?”
鄭天龍望著她,他的心忽然急促的跳了起來,就像是幾年前,同樣的一個地方,同樣的兩個人。
林豔荷幽幽嘆息道:“你到底來不來?”
聲音同樣的溫柔而動聽,只是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充滿了悲痛和幽怨。鄭天龍突然憂鬱一笑,道:“嗯。”
林豔荷根本沒讓他再說下去,問道:“你想在哪裡?”
鄭天龍沒有說話,而是把頭抬起,盯著頭頂上一朵正要綻開的梅花。
林豔荷垂下頭,黯然一笑,道:“好,我們老地方見。”
林豔荷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鄭天龍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壺,仰起頭灌了下去,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喘著息,烈酒穿過心肺,竟在隱隱作痛。
鄭天龍抬起頭掩住嘴,輕輕地咳嗽著,剛升起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感覺像是夕陽。
夕陽無限好,遠處雪白的深山上,在青灰色的蒼穹下,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悽豔而神秘的美。
鄭天龍穿過荒山,並沒有再停下來,因為他知道荒山下就是他們曾經的‘老地方’。
‘老地方’似乎也經不住歲月的消逝,已然垂垂幕已。
鄭天龍木立在那裡,看著前面的一盞孤燈,襯得這一片梅林更是淒涼更是蕭索。
七年前,這地方是他們常來玩的地方,這裡有屬於他們的房子,也有他為她設計的閨房,他答應過她,等他長大了,一定要做個更像樣的房子給她
她很喜歡摺疊千紙鶴,藍色的千紙鶴,每一次折完九百九十九隻時就把它們掛在閨房門口,她說,千紙鶴可以給他們帶來幸福和好運
於是在每個夜晚,都看見她一下一下地摺疊著
他沒有再想下去,逝去的時光是不可再追回了,人生畢竟都有一場不可避免的規律,昔日的情愛,撫之悵然卻無可追尋,畢竟她早已嫁做人婦。
房子裡透出柔美的燈光,鄭天龍在屋外周旋著,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忽然一條白影穿梭而來,是雪暴。它的後腿竟在地上刨了幾下,望著鄭天龍。
他但覺全身熱血衝向頭頂,彎下腰要撫摸它。
卻聽一聲音道:“你來了。”聲音柔美而飄忽。
林豔荷出來了,看見了鄭天龍,竟怔在那裡,良久良久才緩緩:“你也來了?”
鄭天龍笑了,但似乎笑得很苦,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