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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讓吳達善最終逃過了應得的懲罰。

賈亞希瑪一路追到岜沙,但是面對月亮山,他再一次受到挫敗。月亮山到處是茂密的森林,像是天然屏障,將岜沙苗寨層層包裹在中間。進山的小路已經被苗人封死,除非有山寨的人引領,任何人都進不了山。雖非亂世,但地處湘黔邊界,匪患不斷,岜沙苗人不得不用這種辦法來保護自己。岜沙的相對封閉,也正是讓傅恆看中的原因。只是賈亞希瑪並沒有死心,他租下都柳江畔一處侗族老鄉的漁屋,算是在岜沙外圍紮下了根。然後每天鑽入茂密的森林中探路。蒼天不負苦心人,幾個月後,賈亞希瑪終於在大山深處找到一條不是路的路。那是一道人跡罕至的山崖,垂生著粗大的龍鬚似的藤蘿,攀著藤條翻過山崖就能看到遠處的苗寨和一片片的禾晾。

1770年10月19日,小萬年的滿月酒從早晨吃到晚上,易元吉家吊腳樓所在的整面山坡都飄蕩著酒香,那是刺梨米酒特有的味道。

夜闌人靜。

早已酩酊大醉的易元吉也睡下了。易元吉的妻子,一位本本分分的苗家女子,最後進到疆提的屋子,愛憐地看了看小萬年,默默地離開,服侍自己的丈夫去了。

疆提看著懷抱裡熟睡的兒子,眼睛裡卻是一片茫然。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自己離開了傅恆,卻沒有獲得想象中的自由。只不過是從一個籠子挪到另一個籠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繼母囊佔是死是活,不知道賈亞希瑪身在何處,不知道自己的後半生會如何度過。自己曾經為人斷生斷死,卻斷不出自己的未來。那幾枚銅錢彷彿一下就失了靈氣。

滿山酒香中,另一種香味絲絲縷縷。那是沙漠玫瑰特殊的奇香,那香是無法掩飾的。賈亞希瑪對沙漠玫瑰的香味有一種特殊的敏感。翻過山崖的賈亞希瑪已經看到了遠處透出的燭光。沙漠玫瑰的香味就是從燭光處飄過來。剎那間,賈亞希瑪淚流滿面。賈亞希瑪曾經向梵天起誓不再流淚,可是,在看到那片燭光和聞到沙漠玫瑰香味的時候,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賈亞希瑪向著燭光奔跑,荊棘劃破了衣服,劃破了手臂,劃破了面頰……賈亞希瑪只是奔跑,只是奔跑!

那片燭光看起來很近,走起來卻很遠。

奔跑中的賈亞希瑪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賈亞希瑪用雙腳,乃至雙手,甚至軀體丈量著自己和那片燭光間的距離。連滾帶爬地接近了那座吊腳樓。

遍體傷痕,滿臉血跡。賈亞希瑪抓住樓梯的扶手,支撐著全身的重量,喘息著。

小萬年躺在搖籃裡,睡得正香。

疆提手託著那隻青銅獸鈕蓮花砣,眼前浮現出父親的形像。宮裡雁得意地用左手舉起那隻銅砣說道:“好好看著,千萬別眨眼睛!”宮裡雁旋下獸鈕,放入太極玦,將獸鈕釦在銅砣底部,輕輕地旋轉。當那朵蓮花綻開的時候,花蕊處的鑽石璀璨奪目。那顆鑽石實在是太大、太美了!宮裡雁哈哈一笑,隨手將那隻綻放成蓮花狀的銅砣遞給疆提,“這個給你當玩意兒吧!那個商人真是個笨蛋,這麼好的鑽石,居然弄了這麼一個破玩意兒來配它!”疆提接過銅砣,照著父親剛才的方法旋轉接在底部的獸鈕,蓮花漸漸合攏。“小心!別弄壞了玉—那是鑰匙。”宮裡雁提醒道。

鑰匙,鑰匙。疆提先將銅砣放進一個包裹。然後攤開另一隻手掌,一黑一白兩條小魚恰恰是一幅太極圖。黑白雙魚的太極點處各有小孔,有紅繩穿過。黑白雙魚分開,白魚掛在自己項上,黑魚套在小萬年稚嫩的脖頸上。

易元吉的妻子並沒有睡著。樓梯上的異響讓她警覺。她順手抄起一根木棒,屏住呼吸。從門縫裡向外面觀望。

沙漠玫瑰的香味越來越濃。賈亞希瑪走過易元吉和他妻子的房門,走向隔壁的燭光亮處。

易元吉的妻子沒有做聲,輕輕地開門,拎著木棒跟在那條黑影后面。

賈亞希瑪靠近那扇透著些微光亮的門,從門縫裡瞧過去。

燭光下,疆提暗自垂淚。突然聽到有人輕喚自己的名字。疆提抬起頭,似乎愣了一下,她不能判斷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疆提!疆提!”賈亞希瑪輕聲呼喚。

疆提起身,開門。

那一瞬間,時間彷彿突然凝固。

門裡門外,兩個人都驚呆了。片刻的遲疑,兩人迅速撲進對方懷裡,死命地擁抱。彷彿一鬆手對方就會消失一般。各自的淚水很快打溼了對方的肩頭。

易元吉的妻子拎著木棒,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卻不知如何是好。

一支火槍在暗中瞄準賈亞希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