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呀?……“但是這時候機槍對著鐵絲網掃射起來,哥薩克們也就爬開了。”鄉親們!弟兄們!“司捷潘在後頭呼叫,但是這時候自己的命要緊,哪裡還顧得上別人呢一彼得羅聽到司捷潘遭遇以後,感到輕鬆了一些,就像用上撥鼠油擦過癢得鑽心的皮癬似的,不過還是決定:”回去度假——把達什卡的血都給她放出來!我可不是司捷潘,我不允許……“他想要殺死她,但是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殺死一條毒蛇,可是為了她卻要把一生都葬送掉。你得去蹲監獄,前功盡棄,一切都要被剝奪……“於是他決定僅僅打她一頓,但是要打得這個臭娘兒們一輩子再也不敢搖尾巴:”我要把這條毒蛇的眼睛打瞎,——那時候誰也不會看上她了_“彼得羅蹲在離西德維納河陡峭的粘上岸不遠處的戰壕裡,想出了一個這樣的主意。
寒秋,晨霜,樹凋草衰,土地變涼了。秋夜益黑、更長,哥薩克們在戰壕裡執勤,朝敵人射擊,為了棉衣跟司務長們吵罵,每頓飯只能吃個半飽,但是誰也沒有忘記那遠離這塊冷酷的波蘭土地的頓河家鄉。
這年秋天,達麗亞。麥列霍娃拼命在補償自己獨守空房的淒涼生活。聖母節的第一天。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和平常一樣,比所有的人起得都早;他走到院子裡,立刻捧住了腦袋,大吃一驚:大門不知道是被哪個好事人的手從門框上摘下來,搬走,橫放在大道上。這太丟臉啦;老頭子馬上把大門安回原處、早飯後,他把達麗亞叫到夏天用的廚房裡去。老頭於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不得而知,不過杜妮亞什卡看見,過了一會兒,達麗亞頭巾滑到肩上,披頭散髮,眼淚汪汪地認廚房裡跑了出來;走過杜妮亞什卡面前的時候,聳著肩膀,兩道直豎的黑眉毛在她那淚痕縱橫、怒氣衝衝的臉上哆嗦著。
“你等著吧,該死的東西!……我會叫你記住這件事的!”她從腫脹的嘴唇裡含糊不清地嘟噥道。
她的上衣背後撕破了,白脊背上,有一道青紫的血痕。達麗亞搖擺了一下衣襟,跑上臺階,在門洞裡消逝了,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也一瘸一拐地從廚房裡走出來——他的樣子像魔鬼一樣可怕。他一面走,一面把一根新皮韁繩折成了四折。
杜妮亞什卡聽見父親沙啞地罵道:“……你這條母狗,非這樣揍你不可!浪娘兒們!
家裡又有了規矩。達麗亞安分了好幾天,走起路來比水還安靜,頭低得比草還低,晚上比誰都睡得早,對於娜塔莉亞同情的目光,只是聳聳肩膀和眉毛,報以淡淡的微笑,好像是在說:“沒關係,咱們走著瞧。”在第四天頭上,就發生了只有達麗亞和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他們倆知道的一件事。事後,達麗亞得意地笑了,可是老頭子卻整整一星期都神色恍惚,若有所失,就像只闖了大禍的小貓似的;他沒有把發生的事情告訴老太婆,甚至在維薩里昂神甫面前懺悔的時候,也把這件事和事後自己的一些罪惡念頭都隱瞞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聖母節後不久,潘苔萊。普羅阿菲耶維奇確信達麗亞已經徹底改過,便對伊莉妮奇娜說:“你別可憐達什卡!要叫她多於點活兒。有活兒於她就沒工夫去胡搞啦,要不然她這匹養得壯壯的驟馬……她的心裡只知道上游戲場和逛大街。”
為此,他就叫達麗亞打掃場院,收拾後院裡的陳積的木柴堆,跟她一同打掃屯糠的棚子。傍晚,他想把風車從板棚搬到糠棚子裡去,便喚了兒媳婦一聲:“達麗亞!”
“什麼事,爸爸!”她從糠棚裡答應道。
“來,咱們把風車搬進去。”
達麗亞整著頭巾,抖摟著落進上衣領裡的糠屑,從糠棚的門裡走出來,穿過場院的小門,朝板棚走去。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穿著一件家常棉襖和一條破褲子,在她前頭一瘸一拐地走著。院子裡沒有別人。杜妮亞什卡和母親正在紡秋天梳下的羊毛,娜塔莉亞在發麵。村外殷紅的晚霞正在暗淡下去。響起晚禱的鐘聲。透明的天空,天頂上,橫著一片一動不動的紫紅色雲彩,頓河對岸黑禿禿的白楊上,像掛了許多燒焦的黑棉花團,棲滿了寒鴉。在這清澈、萬籟俱寂的黃昏時分,每一個聲響都顯得那麼清晰、肅穆。從牲口圈裡飄來陣陣新牲口糞和於草氣味。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哼哼著,和達麗亞把油漆剝落的紅色風車抬進糠棚,放在棚角里,用耙子把從糠堆上滑落下來的穀糠往上耙了耙,正要走出去。
“爸爸!”達麗亞像耳語似地低聲喚道。
他走到風車後面去,一點兒也沒有多心地問道:“怎麼啦?”
達麗亞敞著上衣懷,臉朝他站著;兩手伸在腦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