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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不過,您繼續出您的洋相吧——人各有志嘛。我是想說從去年下半年以來,我們再也看不到戰爭啦。陣地戰剛一開始,哥薩克團隊就統統被分散到僻靜的地方待命。”

“然後呢?”利斯特尼茨基收拾著棋子問道。

“然後,一旦前線上開始騷動,——這是不可避免的:士兵已經開始厭惡戰爭,逃兵越來越多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到那時候,要鎮壓叛變,哥薩克就派上用場了。政府養活的哥薩克,就像系在木棍上的石頭。緊要關頭,政府就要用這塊石頭去打破革命的頭蓋骨。”

“我的親愛的,你簡直是著迷啦!你的假設太不能令人信服啦。首先,無法預先決定事件的發展過程。再說,你怎麼知道將來要發生騷動以及其他等等事件呢?

假定出現另一種情況:協約國打垮了德國人,戰爭以輝煌的勝利結束,——到那時你給哥薩克安排什麼用場呢?“利斯特尼茨基反駁道。

本任克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目前還看不出什麼結束的徵兆,更不用說輝煌勝利的結局啦。”

“戰爭拖下來了……”

“還要繼續拖下去,”本丘克預言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休假的?”卡爾梅科夫問道。

“前天。”

本丘克把嘴鼓得圓圓的,用舌頭彈出一個小煙團,扔掉菸頭。

“你到哪兒去啦?”

“彼得格勒。”

“噢,那兒怎麼樣啊?京城裡熱鬧嗎?唉,他媽的,要是能到那兒,哪怕就住一個星期呢,出什麼代價,我都不在乎。”

“令人高興的事情也不多,”本丘克斟酌著字眼,說道,“麵包奇缺。工人區裡到處是飢餓、不滿和無聲的抗議。”

“咱們要想熬過這場戰爭也不那麼容易。你們以為怎樣,諸位?”梅爾庫洛夫疑問地環顧了一下所有在場的人。

“日俄戰爭引起了一九零五年的革命,——這次戰爭勢必以新的革命收場。而且不僅是革命,還要發生國內戰爭、”

利斯特尼茨基聽著本丘克的話,作了個含糊不清的手勢,彷彿想打斷少尉的話,接著,站起身,皺著眉頭,在土屋裡踱起步來。他抑制著滿腔的憤怒,說話了:“我感到非常奇怪,在我們軍官中竟會有這樣的人物,”他朝有點兒駝背的本丘克那面指了指。“奇怪的是——直到今天我還沒弄清他對祖國,對戰爭的態度……他在一次談話中雖然說得很含糊,但足以證明了他的立場,他希望我們在這次戰爭中失敗。我這樣理解對嗎,本丘克?”

“我是希望戰敗的。”

“這是為什麼呢?我認為,不管你持什麼樣的政治觀點,希望自己的祖國戰敗——這畢競是……對國家的背叛。這對任何一個正派人來說,都是——恥辱!”

“你們還記得嗎?國家杜馬的布林什維克黨團就曾鼓吹反對政府,從而加速戰爭的失敗。”梅爾庫洛夫插嘴說。

“本丘克,你同意他們的觀點嗎?”利斯特尼茨基問道。

“我既然希望戰敗,那我自然是同意的;作為一名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的黨員,一個布林什維克,竟會不同意自己議會黨團的觀點月n 豈不是笑話。葉甫蓋尼。尼古拉耶維奇,使我更為驚奇的是,你作為一個知識分子,而政治上竟如此無知……”

“我首先是個忠於沙皇計程車兵。我一見到”社會黨同志們“的那副尊容就噁心。”

“你首先是個混蛋,然後才是個自鳴得意的粗野軍人,”本丘克心裡這樣想,斂去笑容。

“除了阿拉,再也沒有神啦……”

“在我們軍界,情況是特殊的,”梅爾庫洛夫好像很抱歉似地插嘴說,“我們大家似乎都遠離政治,我們都住在村頭上。”

卡爾梅科夫大尉坐在那裡,持著下垂的鬍子,兩隻熾熱的、蒙古人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芒。丘博夫躺在床上,一面聽著人們的談話,一面在著梅爾庫洛夫那張貼在牆上的、被菸草燻黃的畫片:一個半裸體的女人,臉像抹大拉的馬利亞,她惹人心煩地、輕佻地含笑看著自己袒露的胸膛。左手的兩個手指頭揪著棕色的奶頭,小拇指小心翼翼地高高翹起,低垂的眼皮下面有一片陰影,瞳人閃著溫暖的光亮。她微聳起肩膀,託著要滑下來的襯衣,鎖骨窩裡有一片柔和的光影。女人的姿態是那麼自然、優雅,整個畫面色調暗淡,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使得丘博夫不由自主地微笑著,人神地欣賞起這幅絕妙的繪畫來,傳到耳邊的談話,早已成了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