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孫永航端起酒碗,與他的一碰,“來!幹!”
兩人又是一輪酒,項成剛本是海量,四罈子酒下去了,也沒怎樣,只微微有些腦門子發熱。但孫永航卻是喝得醉了,只一碗飲盡,撲通一下,身子已往桌底下滑去。
“哥?呵呵,怎麼那麼不能喝哇?”項成剛笑著,踢開凳子去扶,誰知觸手卻甚是灼燙。項成剛吃了一驚,連忙拿手去探額,誰知都擱不上手的燙。“哥,你怎麼渾身都燒成這樣了?身子不好還喝這麼多酒?我揹你回去!”說著,他就要將人扛到背上。
然而孫永航卻掙扎著抓住他的手,“成,成剛,別送我回府裡……”他眯著笑起來,“呵呵呵,我一直,一直就想這麼好好醉一回了……只是怕醉了,什麼都不知道……成剛,你知不知道,我過得好苦!我不想再做什麼了……去他孃的什麼孫府相府!去他孃的功名利祿!都去他孃的!我現在……只想好好守著垂綺,過日子,守著菁兒……守著他們娘倆,守著我心愛的人,守著我兒子……我只想這麼過!”他笑著,笑到後來卻眼角滑下一串淚來,手一甩,似是碰到酒罈子,他一把拎過便整個澆在頭上。
項成剛聽了這話,也嘆了口氣,坐倒在一邊。
“成剛……你是不是覺著我不是個男人?呵呵,呵呵……我也覺得自己窩囊!窩囊透了!連兒子,都不敢去抱抱……就連給自己兒子找母乳,還得幾番周折……還怕給人瞧出什麼來!啊!成剛!”孫永航忽然一翻身,像是突然清醒似的瞅緊了項成剛,“你那牛的飼料可一併帶來了?”
項成剛愣了愣,“飼料?”牛不都吃草嗎?啊!對了,他送來的這牛還得吃老菜頭給喂的什麼草根樹皮!“山上人給弄的啥東西,咱不知道……”
“我知道……”似是忽來一陣眩暈,孫永航閉目忍了忍,才道,“……你記得住麼?”
項成剛渾身上下摸了遍,不過翻出一張曾下山賣過山貨的賬票。他撓撓頭,“我問小二去要紙筆來!”說著便“咚咚咚”地跑了出去。片刻後,他已拿著紙墨筆硯回來了。
項成剛瞧了瞧早被酒水沾溼的桌子,便用袖子一抹,整出一塊乾淨地,才將紙張小心攤好。“哥,你說……哎,得了!還是你撐住寫吧!咱沒識幾個字!”說著,他便將燒得滿臉通紅,一身酒氣的孫永航又給扶起來坐好,還託著他,防他不穩給摔著。
孫永航咳了幾咳,真覺有些撐不住了,然而仍竭力穩穩神,握著筆的手不住微顫。筆下藥名似是全落筆而來,不假思索,無須細默,然而一字一字,他乏力的筆端卻力求字跡清楚,用的是柳楷。
約莫有一炷香了,孫永航才將紙遞出,忍不住在邊上咳起來。項成剛仔細認了認,“……鍾乳研粉一斤、人參、黃……黃……”
“黃芪、熟地、杜仲各一兩八錢……咳咳咳,蓯,蓯蓉、山藥各三兩六錢,茯苓、甘草各三兩,麥冬二兩四……還有石斛一兩二,這些,都用……細研了粉,加在黍米中煮粥……用,用來餵牛……”許是酒助了熱症,讓他咳聲頓時急猛。
項成剛看得有些急,忙將紙張折了收好,一把扶住他,“哥,我還是先揹你回去,請個郎中瞧好了病……”
“不!我不回去!”孫永航仍是一手擋開,瞧著他直問,“你可記清了?那是每日的行事……罷!你還是先回牛頭山,把老菜頭給找來……咳咳,這邊,這邊我讓歷名先顧著……”
項成剛聽得一驚,“你咋知道老菜頭的?”項成剛不是笨人,話一問出口,他已猜到八分原委。想山上才多少錢,拿著人參餵牛的事,若不是有人支著錢,想老菜頭也幹不了。果然,就看見孫永航苦笑一聲,然而神一晃,人已往邊上歪下去。
項成剛連忙搶上去扶,“我揹你去找郎中!”他一把將人撐到肩上,攙著就下樓。
“成剛……送我回衙裡就好!別回府!”孫永航只覺酒氣與內熱一齊往腦門上湧,神志都快不清了。
“你衙裡在哪?”
“六部政事廳……兵部侍郎……”在這半年多里,他也藉著相淵的勢力,回覆到原先的兵部侍郎。
“行了!一定不送你回府!”
孫永航這場病來勢洶洶,急壞了孫相兩家,孫騏連著親家公相淵連番去看了幾次,然而孫永航始終都不肯回府靜養,只推說傷寒重症,怕過給正臨盆在即的柔姬,又只說朝中事務因年關將近而日益繁冗,怕一抽身即要延誤。總之就是堅持不回府。
二人無奈,只得延請了宮中御醫前來細看。那大夫說一些“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