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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孫永航聽得心頭大震,對她的指責亦是吃驚異常,然心中稍轉,便已想透前因後果,眼見著垂綺如此慘烈,心像是被什麼搗爛了一般,只一把握住她冰冷而顫抖的手,心中知道垂綺是恨透了他,恨透孫家,也知道他與垂綺之間已給生生劈出一道溝坎……為什麼?他亦恨,恨父母,恨孫家大大小小的人,恨自己無能,恨相府中所有的人,然而,他恨了,恨得也如垂綺那般深,可這又有何用?垂綺,任憑他再做什麼,她也永不會原諒他了……心頭慌亂起來,為著這明知的界限,為著這明知的恨意,孫永航猛咬著牙,眼眶裡淚意打轉,卻硬憑著一股氣憋著。“……你放心!溶月絕不會有事的!她若有事,我孫永航給她陪葬!”他死也要把溶月找回來!

“呵!”駱垂綺冷冷一聲笑,一把將手抽了回來,心頭突來的尖銳讓她疼得厲害,她抖著手翻出那日與端王的回信,一下扔在孫永航懷裡,欲開口譏諷,卻是哽著,好半天出不了聲,然而想起前番種種,心卻不甘,“我原道是相府欺你們孫家,卻不道,原是你孫永航欺我,是我欺我自己!”

說完這句,她氣走岔,一陣嗆咳起來,孫永航心下大痛,直欲上前探視,然而這時於寫雲卻領著數名家僕進來。

她一見這陣勢,心下微哼,但礙著老太太的屋裡不好太放肆,又兼之大房的孫驥曾關照過,這駱垂綺既能與端王府有些來往,還是需防她一腳,這一想,便也不曾開口,只衝著孫永航開口道:“快去準備!要迎親了!”

孫永航任憑几名家僕拉扯著,隻手握著門框,冷聲問:“溶月呢?”

於寫雲微噎:“又不是我的丫鬟,我哪兒知道?再者,航兒,你這是跟娘說話的口氣麼?”

“哼!我難道還有娘?什麼樣的娘?賣兒子的娘?”孫永航臉色一片慘白,只瞪著一直猛咳的駱垂綺。

於寫雲也回頭瞧了眼,心知不好生應付這兒子,臨到頭了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當下只得忍氣道:“你只要順利成了這門親,我就把溶月的下落告訴你!”

“如若尋不著人,那麼,你自此也不再有我這個兒子了!”孫永航摜下這一句,再度瞧了眼只是咬牙忍著淚的垂綺,心下一狠,轉身即走。

九月的風颳過臉頰,仍有些暑氣的熱浪依舊翻滾,孫永航大步走著,痛徹心扉地走著,然而,他依舊走著。他要尋一條路,尋一條再不用妻子受委屈的路。只是,為何這路才起頭,妻子卻已經備受欺凌?

是他無能啊!為什麼他竟連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無法維護?這般傷、這般恨,原本全該由他來擔負才是,為什麼卻反是她?那麼柔弱的肩膀、那麼纖細的身量,為什麼,他竟也能忍心走了出來,離開了她?

第十三章 飄萼鑑霜風

籬畔霜前偶得存,苦教遲晚避蘭蓀。

能銷造化幾多力,不受陽和一點恩。

生處豈容依玉砌,要時還許上金樽。

陶公沒後無知己,露滴幽叢見淚痕。

這是柔姬終其一生都忘不了的日子,那一日,九月廿八。母親親為她盤起“金鸞嬌”的髮髻,暗合了鸞鳳相交的願盼;黛描柳眉,胭打雙頰,紅貼菱唇,墨畫鬢弧。

她仔細端詳著菱花鏡中的自己,嬌面暈紅,豔色奪人,左鬟一支銀鍍寶蝴蝶簪,前配一雙四蝶金步搖,右鬟一支寶藍鑲瑪瑙金釵,仍有一對翡翠孔雀細金珠花,花色雖多,然因物件精細小巧,佩於她烏墨般的雲鬢上只增富麗,卻並不顯累贅。這濃豔中帶點清傲的美,讓她亦微微有些吃驚。然吃驚過後,她心中亦是暗喜,那駱垂綺才貌聞於天都,自己亦曾見過一面,然而美則美矣,怎敵她今日之豔?

眾人裝扮畢,相夫人又上前細細端詳了一番,目露欣喜,只拉著女兒的手,笑嘆:“柔兒真是大人,出落成個美人兒了……”語未畢,又添幾分感慨,眼中並湧上淚意。

柔姬一瞧母親落淚,她心中亦泛過一層酸楚,想自己長成,卻多是任性,終未在母親身畔體貼孝順。而今出閣,回頭想想,柔姬亦覺自己虧欠雙親良多。此番出閣,她是遂了心願,可爹爹有多少隱怒?堂堂尚書府的小姐卻只嫁作如君,想來爹爹亦受不少非議吧?然而此刻,爹爹卻是傾力將她的婚事辦得熱鬧生姿,聲震天都。以妾的身份,她卻是六禮俱全,請了堂堂信王爺做主婚人不說,還從御花房購得各品牡丹。眼下已近十月霜寒,然而,她的花轎上卻綴滿了名貴而不當時令的牡丹,豔冠群芳!

她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盈盈一拜,“娘!女兒……女兒去了……”忽來的心酸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