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這才朝柔姬說了句話,“晚了,就歇著吧。”
此話一出,眾丫鬟僕婦便都散了去了,那春陽也不便留,朝柔姬瞧了眼,也跟著退下。
一時房中靜極,柔姬又復緊張起來,心撲撲地跳,只是瞅著孫永航的靴子往榻邊過來了,半天也不敢稍抬一下頭。
孫永航冷峻地看著她的烏雲盤髻,上綴著精巧難得一見的金釵玉鈿,步搖輕蕩,珠花微顫,在紅燭盈潤的光暈裡,澤澤生光。
呵!果是尚書千金!當日垂綺便沒這等金銀環鬢,想來亦是富貴逼人!竟逼到這份上!
一思及此,孫永航心頭更是有恨,只輕吸了口氣,勉強抑住,才在榻邊坐下。坐著,便不由想起當日與垂綺新婚,也是這般紅燭高燒。
願身恆長存,陪佐嬌顏共晨昏!
願妾久芳華,隨侍君畔永朝夕!
此身仍存,可是晨昏朝夕相伴卻已是他人!孫永航下意識地捏緊了衣袖,眉夾得死緊。垂綺……是恨透了他啊!恨透了!
可是,他也恨!他也恨透了!只是為什麼,他卻還得這麼做著?昧著良心,違著意願,他到底在做什麼?
“永航……”一旁的柔姬並不知他心裡正怨憤無處可洩,只見他衣袖攥得極緊,不由小聲喚了一聲。
孫永航猛地一怔,一瞬時,他聽著這熟悉的喚聲,竟以為垂綺仍坐在身畔,下意識地扭頭一看。然而,待見到如此陌生的容顏,漫天的失落俱壓下心頭,冰涼一片,繼之而起的是怨,是恨,洶洶地湧上來,叫他只是冷漠地瞪著她。
柔姬本是一喚,卻不防孫永航猛回過頭來直直地瞧著她,眼神中狂喜無比,然而僅是一瞬,她甚至還不能確定的時候,那眼中的激昂霎時滅去,只餘一星星冰冷的火光。
柔姬心中暗暗猜到,不由也有些惱了,只把頭往邊上一撇,放言道:“孫永航,你若不願娶我,當日就該早說!為何今我入了門,卻又給我這種臉色看!”
“原該早說?”孫永航聽了這話不由笑得有些諷,繼而想起種種逼迫,種種不甘,心頭愈怒,然而愈是恨極,孫永航卻愈是冷靜,思及他所要行的計劃,思及垂綺所受的苦,無論如何,他都要收回來。
他盯著柔姬看了半晌,終於壓下心緒,只是笑得有些輕佻,“蒙你相大小姐青睞,我孫永航又豈會那麼不識好歹?”他笑著親近,將人扳回來,只在其頰上一碰。
饒只一碰,柔姬便覺得羞澀難當,想見孫永航的調笑,心頭又是羞又是喜,只熱燙了臉,滿心滿意地甜蜜,只說不出話來。
孫永航湊著她耳畔笑道:“我爹也多賴岳丈大人相助,才得脫清軍餉一案,說起來,你相家還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如此大恩,我孫永航怎麼會不銘記在心裡?”
那柔姬原本滿腔濃情蜜意,但聽得孫永航這話,心意不由有些涼,只回頭望著孫永航輕聲道:“我爹相助之事原是父輩之間的交情……我,我只是嫁於你,只盼著……只盼著,咱們夫妻兩個……恩愛無間,便是好了……”話愈到後來,語聲愈輕,最後幾字竟是輕不可聞,連頭也低了下去。
孫永航聽得這幾句,心頭不由更恨。呵!她倒來裝清高,究竟是不清楚她相家逼婚呢還是怎地!當下,他只一聲冷笑,“哦?夫妻兩個?呵呵,只可惜我孫永航早有妻室,若不為軍餉一案,只怕這輩子亦不得再見相小姐芳顏!”
柔姬任是再愛戀孫永航,聽得如此譏諷的話,亦是惱怒異常,一則妒那駱垂綺竟得孫永航如此眷顧,一則怒孫永航竟半點不憐她心意,只一味諷刺。她怒上頭,也半點不肯相讓,當即冷笑出聲,“是啊!她駱垂綺這般好!你們是夫妻!是夫妻這般天賜良緣,豈容我再插足?”
一段話落,柔姬出口卻又有悔,心道孫永航這番必會怒極了,不定就此一走了事,撇下她一個獨守著新房過一晚。但一時別過臉去,她又腆不下這個臉再去討好,只這般為難,繼而也蘊了層怒氣在裡頭,只恨著駱垂綺。
孫永航微微眯起眼,原來他們相家早是瞅準了他孫永航與垂綺可欺啊!手握成拳,然而望著柔姬的臉卻緩緩扯起一笑,他一把拉過人,只忍著強壓在懷裡,目中冰涼,然語出卻是格外輕佻,“呵呵,原來是個醋桶子!竟經不得半句話!”說著,仍拉開快傻住的柔姬,單手輕託她的下頜,“啊,春宵苦短,這半日應酬已過得大半!柔姬,咱們快些歇吧!”
他眼神帶諷,然笑意卻濃,再不說別的,只一把帶她倒在一床柔軟而冰冷的衾被裡,指尖一帶,便將其喜服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