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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病體將我拉在這兒?怕我去壞前廳裡的好事?呵!您可太高估我!我如今的一口飯還仰仗著您家施捨呢!”

“垂綺……”

針針刺心的話,讓孫永航幾乎再難聽得下去,原本扶著樹的手,早已狠狠地插進樹幹,似乎只有那指尖傳來的痛意才能稍稍減去這逼人的寒意。

“孩子……你怎麼怨我都行!是我該的!是我孫家該的!但你千萬別記恨航兒,他也是迫不得已!他是苦透了心的!孩子……”

“他苦?”一聲嗤笑穿透秋夜的清寒,於這霜風裡更添一重涼意,讓孫永航的心不由一縮,像被人捏緊了似的,再一抽,生疼生疼。

那聲音彷彿是不勝厭煩,“好吧!奶奶,我知道老爺子大概跟你說過些什麼……也是!我這世上還能有誰?早無一個親人,何不暫且拾一個親人?奶奶,其實老爺子錯了,我駱垂綺壓根兒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一個深閨女子,即便受了委屈,但深宅大院的,我又能顛出些什麼來?何必防得這麼深!”

“孩子……你千萬別往悲處想!我知道,孩子,你受了太多的苦,太多的委屈……爹孃走得早,舅舅舅母又不貼心,只是寄人籬下……奶奶是真心疼惜你的!孩子,非是奶奶撒手犧牲你啊,你如今也看到了,在這個家裡,奶奶其實和你一樣……唯一能依靠的人走了!奶奶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今兒我病著躺在這兒,又有誰來看過我一眼?我亦是無親無靠了……這群狼!他們不是人!”

先是一聲哽咽,再是一陣禁忍不住的飲泣,只是又泣又咳地嘶著聲音,“……孩子,從今往後,咱們兩個來依靠……奶奶和你,相依為命!”

孫永航的手直抖著,扶在樹上的指尖早已插得出血,而另一手,拳頭緊握,白得近乎要捏斷骨頭似的。他聽到了,他聽到垂綺一聲由喉間翻滾而出的哽咽,他聽到一聲連氣都走岔了的“奶奶”,窗前暈黃的燈影,照不出身形,然而孫永航卻彷彿看到了他的妻子在燈燭中落淚飲泣,如此怨恨,如此悲悽。

而他?他究竟在做什麼?他瞅著自己的雙手,微顫,只是打著顫。他這個許了白首之約、患難與共的丈夫,究竟在做什麼?他為什麼兩手空空?他為什麼一無所有?他為什麼竟沒有一樣提得起來保護自己的女人?保護自己的所愛?他還是垂綺的丈夫嗎?他還是個男人嗎?他還是個人嗎?

露漸漸重了,打溼了鞋襪,打溼了喜袍,然而孫永航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立著,任憑霜寒加重,任憑雨露溼襟。

原本在前廳伺候的歷名在接著尋人的信後,稍一沉吟便往這邊行來,果然,才入院,便瞧見原本該在新房花燭的孫永航正痴立在已經稀落的桂子樹下。

他往那透出暈黃燈影的窗臺一望,心底亦是酸苦,然而木已成舟,終究還得直面事實。於是,他輕輕地上前,也不用言語,只扯了扯孫永航的衣袖。

孫永航回頭看他,卻目中無物,仍一徑兒痴呆,好半晌,他才回神,狠狠閉了閉眼,再度瞧了眼那暈黃的窗臺,咬牙狠心離去。

柔姬靜靜地坐在新床上,精巧的滴漏一點點漏去,而難堪卻一滴滴聚起。業已四更,原本前廳隱隱傳來的熱鬧都已漸漸散去了,為什麼,他還不見人影?

是新婚之夜,那對紅燭猶兀自燒著,燭淚緩緩淌下,還雜著燈芯爆出燈花的“嗤嗤”聲。夜靜極了,丫鬟僕婦們個個都屏著氣陪著等。喜娘覷著柔姬的臉色,覷了幾回,心中暗道不妙,只想尋了差兒趕緊脫身才好。

才想著,前頭院裡沒得傳來幾聲喧譁,喜娘便連忙吩咐著:“快去瞧瞧,不定就是爺醉了,叫人攙了來呢!”只一聲下,她便忙忙地趕著孫府裡的幾個丫鬟出去了,只留一個守著門。

柔姬正自泫然欲泣,然聽見喜娘這麼說,心中倒折過一半來,以為是叫前廳的喜宴拖住,一時走不了。這一想,便忙將滲出眼角的溼意給悄悄抹了,回嗔作喜,以為人就來了,忙端身坐好。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光景,終於有人聲往這邊過來,柔姬猛地抬頭去看,門果被推開,孫永航一身喜服地走了進來,由暗而明。

孫永航抬眼朝仍坐在榻上的柔姬瞥了眼,卻並不言語,只是將這身喜服兀自脫去。那素日伺候的僕婦接過喜服,一捏在手竟是潮的,便脫口道:“喲,這衣裳竟溼了?敢情是叫這霜露打的!航少爺快暖杯酒兒,小心著了涼!”

原本在屋外就要離去的歷名聽見這話,便馬上接過了口,“哪是呢!這是叫前廳酒灑的!菊媽!三夫人前廳喚您呢!快隨我去吧!”

孫永航朝歷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