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謂歧途
桅子比眾木,人間誠未多。
於身色有用,與道氣相和。
紅取風霜實,青看雨露柯。
無情移得汝,貴在映江波。
烏州福定,孫永航正將烏州知州關於秦氏一案的卷宗調出來再次細細審閱。其實此案非常簡單,然而卻因事涉烏州駐防將軍的內侄而作罷。烏州知州為此還特意呈上了一份公函,裡頭隱晦地點明瞭這個駐防將軍乃是長安侯的表弟。
正是因這一番牽扯,原本簡單明瞭的案子才一審再審,屢翻屢壓,牽連的官員也愈來愈多,案子也就慢慢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孫永航看罷後也頗為沉吟,是略查?還是細查?眼看著秦氏告御狀、皇上親派監察使,這略,定是略不成了。那麼細,細在哪個度上呢?
他合上卷宗,撫著眉,正思忖間,衙裡忽然有小吏來報,說是有家信到了。
孫永航一見是歷名的筆跡,心便微微拎起,急急拆開,一目十行地閱畢,原先略有舒展的眉不由又皺起細紋。
奶奶病危!
他拍了拍額,視線又掃回案上的卷宗,心頭滿湧躁意。奶奶病危,於情於理他都應當儘快將此案了結。那萬一……他便是丁憂之身,要再入朝政之軸心,只怕難極!
孫永航負手在堂裡來回踱了幾圈,半晌,才猛然抬起頭,深睿的眸中透出幾分已經力持的凌厲。
這案子,一查到底!
“劉大人,本使認為,此案仍有諸多疏漏之處。比如秦氏之姐私通一事,據口供說是文秦氏有意於張德勇,有意勾引,並謀害其夫家文氏上下十數口人。那麼,為何在此案之前有一樁張德勇調戲文秦氏不遂,反在市集遭打一事?”孫永航噙了口茶,問得細謹。他瞟一眼微微蹙眉的知州劉長晏。
知州劉長晏立刻微沁汗意。
“本使暗訪閭間,聽聞張德勇此人性好漁色,時常仗著自己是駐防將軍的內侄霸佔他人妻女,但這人卻從未入案,可有此事?”
劉長晏抹了把汗,心中直恨眼前這個監察御使。看來是打算查一查此案了,世宦才俊呀,當然是要露一手好回去討皇上的賞的。橫豎丟的是自己這頂烏紗!只盼著眼下能多配合著點眼前這位監察御使,若能不免官,那是最好了!
心下嘆了口氣,劉長晏立馬把其中原委全數說了,心想著橫豎也不過是拿這個張德勇開刀,而駐防將軍他也確實得罪不起。於是,劉長晏在實話實說的前提下,將駐防將軍包庇內侄,暗殺受害親屬的事略了過去,一應罪行,盡截在了張德勇身上。
聽完了劉長晏的說法,孫永航仍是微挑著眼,帶著抹令人心驚的眼神瞅了他半晌,才緩緩開口:“劉大人,有證人證明張德勇在案發當天,醉酒不省人事,啊……就在‘柳宿樓’過了一夜是吧?還有歌伎珍娘可做證人。照大人這麼說來,那是張德勇教唆珍娘作了偽供?可除了歌伎,還有許多人都能證明張德勇那晚一直待在‘柳宿樓’啊!”
“呃,呃,大,大人,下官……下官……”劉長晏漸漸聽出了些門路,然而這話卻是怎麼也不敢往下接,只能頻頻抹著額角滲下的汗。
孫永航朝他一笑,淺淺勾起的唇角劃出些微冷厲,“劉長晏,你為官昏庸,畏權怕勢,草菅人命,這是瀆職!依碧落法令,會有什麼追究,你自己心裡該很清楚了吧?”
劉長晏撲通一聲跪倒,“下,下官糊塗!下官糊塗!請大人指點出路!”
孫永航撥著茶蓋,緩緩道:“眼下也不是絲毫沒有出路,就看你,敢不敢賭!”他忽然朝劉長晏俯下身,湊近說,“劉大人,本使有個主意,若成功,不但保你無事,還能讓你加官進爵,升任京官。劉大人,你可願賭?”
劉長晏一呆,心中隱隱猜到孫永航的主意,只覺得腳底心直湧寒意,滲得心窩裡冰涼冰涼的。他怔了半晌,才閉上眼一咬牙,決斷道:“好!下官一切聽憑大人吩咐!”橫豎兩個都得罪不起,前一個,吃力不討好;後一個,好歹也許了他個未來。就……豁出去了!
“好!”孫永航一拍案几,立時起身,“隨我走一趟張府!”
四月廿三,孫永航接到了喪報,而文氏滅門一案的審理結果也震驚了整個天都。長安侯本以為各處已打點妥當,卻不料忽然冒出一個孫永航,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面對女皇的質詢時,長安侯及鈺華夫人顯得囁嚅又尷尬,根本無法辯駁。
女皇細細瞅了二人幾眼,才哼笑出聲,“既然你們沒話講,那朕就讓孫永航查到底吧。”她一手支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