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可能暫時會有所改變。他那時會成為一個令人敬畏的人,但僅僅是一會兒,慢慢他又會變回一個無名小卒——如果他回銀行的話。
他們又把錢塞進了包裡,帶了出去。他聽到他們把包放在車上。然後冠軍回來,躺在安格斯身後的小床上。他很快就睡著了。矮個兒慢悠悠地走到門口,脫掉他的雨衣。他那把點45口徑手槍掛在他的腰帶上。
“你們要幹嗎?”安格斯平靜地問道。
“沒什麼,馬克西,”矮個兒說。他抽著煙,盯著樹林,煙霧在乾燥靜謐的空氣裡懶散地繞著圈兒,飄進樹林。
“你們打算把我留在這兒嗎?”
“可能吧。等天黑了我們就出發。”
“他們會搜查你們的汽車。”
“但不會找到這兒來。他們會以為到晚上我們已逃了很遠了。”
“聰明,”安格斯說。
“我們確實希望這樣,馬克西,”矮個兒把香菸向空中一彈,讓最後一縷煙霧散入陽光,嘆了口氣說。
天開始暗了下來。兩個劫匪坐在外面的車裡。安格斯能聽到他們在絮絮低語。他們在外頭坐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直到冠軍從睡夢中醒來。安格斯也趁這時不停地扭動、緊搓他的雙手,繩子慢慢有點兒鬆動。他意識到他的雙手基本上能夠活動,只要再用力搓揉,就會自由。他興奮不已。他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滿懷希望地盯著窗子,但車子正好停在窗外,要從視窗逃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忽然幻想著自己一躍而起,制服了那兩個傢伙,更讓他感到光榮的是他一把拽住了他們的衣領,把裝錢的包塞到自己的腋下。銀行可能會因此獎勵我五塊錢,還可能再讓我休息一個下午,他想。
兩個人出現在門口。他們瞪著他。他現在知道他們一直在討論該如何處置他。
“我們可以把他留在這兒,”矮個兒說。
“他們可能幾個月都找不到他,”冠軍說,雙眼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安格斯,好像在考驗他。
“或許這真的不是一場謀殺。”
安格斯回望了高個兒一眼,試圖想讀懂他的眼神,可在他黑色帽簷下的小眼睛是那麼的難以捉摸。
“等我回來再說吧,”冠軍說,“你看著他。”
高個兒扣上雨衣的扣子,繫好腰帶,認真得像是在穿一件制服,然後他離開了木屋。他匆忙而又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消失。
“他去哪兒?”安格斯問道。
“就到路那頭去看看,”矮個兒說。他在木屋裡走來走去。他沒穿外套,那把槍插在他的腰帶上。
安格斯心頭萌發了一個鋌而走險的想法。他不住地冒汗。他們要是讓他待在那兒,倒也好;他能在他們離開後站起來逃走。但是,他能從冠軍的眼裡看出他的心思,他知道他們,瞭解他們。他脫離危險後可能會去指控他們,他們會冒險留下他嗎?
矮個兒快步走出木屋,向汽車走去。純粹出於一種本能,安格斯立刻把綁在手腕上的鬆散的繩子向地板上甩去,試圖跳起來。他的心怦怦直跳,渾身發燙,直冒冷汗。但是他還被捆在椅子上,無法脫身。就在他揮動著手臂,竭力想掙脫椅子時,椅子被掀翻在地。一開始猛烈的搖晃,加上他的體重和那椅子下墜時的力量終於把椅子給拆散了。他迅速站了起來,把身上的繩子和椅子的碎屑清理乾淨。他那突然得到的自由幾乎轉瞬即逝,需要他立即採取行動,孤注一擲,而這些行動他以前甚至想也沒想過。
他聽到砰的一下關車門的聲音。他拿了一把椅子,緊緊地貼著門邊的牆站著,把椅子越舉越高。他看到矮個兒的影子向前穿過門檻,接著是他的身體,他的臉——他那張臉霎時變得驚恐萬分。接著,當安格斯奮力把椅子舉起,想把他打得粉碎後,那張臉又變得怒不可遏。矮個兒試圖抓住門邊,但失手跌倒在地。安格斯覺得矮個兒只是有點頭暈,但還沒失去知覺,不禁怒火中燒。就在矮個兒想要反抗的時候,安格斯彎腰猛地把槍搶了過來。安格斯向後退了一步,把槍對準了矮個兒。
矮個兒逼得他別無選擇。看著裝滿子彈的沉甸甸的槍,矮個兒站了起來,他那張臉被砸得淤青,怒形於色,容不得人去威脅他。安格斯開了一槍。他驚奇地發現槍還好用,驚奇地聽到子彈的嘯叫聲,驚奇地看著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亂,差點兒把槍給扔了。矮個兒也大吃一驚,半跪著猛然朝後倒在了門邊。他滾到一邊,仰面朝天,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白襯衫,那張慘白的臉正對著一輪剛剛爬出樹梢的蒼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