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和地板上到處滴上蠟燭上掉下的燭油。
濃重腐臭的空氣中瀰漫著焚香時散發出來的淡淡刺鼻味。房間裡一件鋒利的工具引起我的注意——旁邊的臺子上一隻白拤杯子附近一把鋒利的銀質長刀。看上去上有些鏽跡,呈紅色……
可這刀不是兇器,這是確信無疑的。我在找斧頭,可房間裡沒有。
我回到門廊跟阿尼塔一起。
“還有別的地方嗎?”我問,“還有別的房間嗎?”
“要麼到穀倉看看。”她提醒道。
“客廳還沒有好好找過呢。”我說。
“別再讓我去那個地方吧,”阿尼塔央求道,“我可不願再去他躺著的地方。你去那裡,我到穀倉仔細找找。”
我倆在樓梯腳下分了手。她出了側門,我又回到客廳。
我先後在椅子後面和沙發下看了看,什麼也沒找到。客廳裡很熱,又熱又靜。我的頭髮暈了。
炎熱——寂靜——還有地上那齜牙咧嘴的屍體。我轉過身子,背靠在壁爐上。無意間從鏡子上看到自己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
突然,我看見背後站著一個東西。像一團雲——一團黑雲。但又不是雲。它有臉。臉上罩著飄飄忽忽的黑煙,成了它的面具。面具瞟著我看,步步逼近。
它穿過炎熱和寂靜來到我跟前,可我動彈不得。我死死地盯著它臉上那旋轉著的如雲的煙。
接著我聽到什麼東西發出沙沙聲,我回過頭去。
阿尼塔正站在我身後。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一聲尖叫,翻倒在地。我只能低頭看她,低頭看見她臉上一縷黑雲消散,融入空氣中。
搜尋結束了。可不是,我找到了兇器。兇器就緊緊攥在她手中——那把沾著血跡的斧頭!
我把阿尼塔抱上沙發。她一動不動。我不打算弄醒她。
然後我帶著斧頭去投案自首。僥倖是毫無意義的。我仍然相信阿尼塔,但信的不是那東西——那黑色的霧氣,是它像股煙旋轉向上,控制一個活人的大腦,驅使它產生謀殺的慾望。
這是惡魔般的控制。古書裡,包括那已一命嗚呼男巫的房間裡的書,就談到了這種控制。
我穿過門廊來到客廳對面的小書房。牆上掛著電話機。我摘下話筒,叫接線員為我掛通電話。
她為我接通了公路警察總局。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電話打到那裡去,而不是行政司法長官。整個通話過程中,我自始至終處於迷茫恍惚之中。我手握著斧頭,三言兩語報告了這樁血案。
通話的對方提出幾個問題。我沒有回答。
“快來戈德弗雷家,”我說,“這兒發生了命案。”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不久,半小時後警察就能趕到現場,我們還有什麼要告訴他們的呢?
他們不會相信發生的事實——不會相信惡魔會進入人體,使它成為殺人的工具。
可我相信。我親眼所見,在阿尼塔手握斧頭竭力溜到我身後時,她臉上的魔鬼盯著我。我親眼所見那股黑煙,那是魔鬼渴求血淋淋死亡的咒語。
現在我知道,一定是魔鬼在阿尼塔熟睡時潛入她體內,指使她殺了吉迪翁·戈德弗雷。
也許麗茲·博登的遭遇就是這樣。不錯,那個想象力過於活躍、乖張的老姑娘,也受到了控制;那個乖張的老姑娘在那個炎熱的夏日,在穀倉裡熟睡時……麗茲·博登掄起斧頭
砍了母親四十下,
我靠著牆,腦海裡浮現出這兩行詩。
天意外的熱,沉悶的空氣預示著暴風雨即將到來。
我渴望涼爽。我把斧頭靠在膝蓋上,只感到手中兇器的刃口冰冰涼。只要這斧頭掌握在我手中,我倆是安全的。這惡魔已經遭受挫折。不管它躲到哪兒,它肯定氣急敗壞,因為它控制不了別人了。
啊,太瘋狂了。炎熱肯定是罪魁禍首。阿尼塔中了暑才去殺自己的舅舅。因為中了暑,她才說得出有關夢淫妖的胡言亂語,才做那種噩夢。因為中暑,剛才她才身不由己,在鏡子前,要對我下毒手。
剛才我見到一張罩著黑霧的臉的形象,正是這錯覺引起我的共鳴。肯定是這樣。警察也會這樣說的。醫生也會這樣說的。
看到自己幹了些啥,
又砍了父親四十一下。
警察……醫生……麗茲·博登……暑熱……涼爽的斧頭……砍了四十下……
第一聲隆隆雷聲驚醒了我。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