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拇指攔車(伸出手豎起拇指,在美國如要搭便車,只需在路邊伸出手豎起拇指,開車的人就知道了。),也搭上了車。現在,她都死了四年了,我還活著,還是開著這輛老道奇車,我很想念她。”他急切地抓向襠部。
“孩子,你去哪兒?”他問道。我告訴他去路易斯頓鎮以及原因。
“真可怕,”他說,“你母親,我很難過。”他的同情強烈而真摯,使我感動得眼角都潮溼了,我眨著眼睛把眼淚收回去。此時我不想在這老頭的舊車裡哭出來,因為車身顫動顛簸,還有一股刺鼻的尿臊味。
“打電話告訴我的麥考蒂夫人說我媽的病不太嚴重,她還年輕,只有48歲。”
“還年輕!可她病了!”他真的感到難過,又抓住了他那綠色褲子鬆垮的襠部,用爪子般的手猛拽那尺寸過大的褲襠。“突發的病總是很嚴重的,孩子,如果不是答應我哥哥拉爾夫送他到在蓋茨的護理醫院的話,我會送你去緬因中部醫療中心,一直送到門口。他妻子在那兒,她得了那種健忘病,我忘記了名字,想不起來它到底叫什麼來著。安得森氏病或安文累氏病或其他像這樣的名字。”
“安茲海蒙氏病(安茲海蒙氏病,早老性痴呆症。)。”我說。
“啊,可能我自己都得了這種病,我真他媽的一定要送你去。”
“你不必這麼做,”我連忙說,“在蓋茨鎮很容易搭上便車的。”
“你母親還年輕,”他說,“可她中風了,只有48歲。”他抓向鬆垮的褲襠。
“該死的疝帶。”他叫罵著,然後又笑起來,笑聲絕望而令人感到好笑。
“該死的疝氣。孩子,我告訴你,如果你只是等待,所做的努力就會煙消雲散。你做的事最終都有報應。但像現在這樣,你放下一切事去看她,就是個好孩子。”
“她是個好母親。”我說著,感到眼淚再次湧上來。我想家的念頭從來不強烈,除了在我離家上大學的頭個星期有點想之外。而此時我卻很想家,在這個世上只有我和她,沒有其他較親的親戚了。我無法想象沒有媽媽的生活,麥考蒂夫人說不太嚴重。中風了,但真的不太嚴重?最好那老太婆說的是真的,我希望她說的是真的。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車速並不是我所希望的那麼快。那老頭的車速穩定在每小時70公里。有時他會超過白色隔離線開到另外的車道上,以這樣的速度要開很久才能到。實際上這段路確實很長。68號高速公路在我們前面鋪展開來,路鋒一轉穿入數英里長的森林,穿過坐落在森林中的幾座小鎮,紐沙朗、奧非里亞、西奧非里亞、甘尼斯坦(這裡曾叫阿富汗斯坦,讓人感到真實而陌生)、米克尼可伐爾、卡斯維特、卡斯特洛克,一個個簡陋的小鎮飛快地消失在我們後面,每個小鎮都有路標和自助加油站。隨著白晝的耗盡,明朗的藍天變得暗淡了。老頭先是開啟停車燈,然後又開啟前燈。燈光很刺眼,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甚至對迎面開來的車發出的耀眼的強光也不在意。
“我嫂子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他說,“她甚至無法區別是、否、也許。這就是安得森氏病的作用。她眼中的神情好像在說:‘讓我出去。’如果能想起這幾個字的話,她會說的。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明白。”我回答。我深吸一口氣,想知道我聞到的尿臊味是來自老頭身上,還是他常把狗帶到車上,更想知道如果我搖下車窗,他會不會生氣,我最終還是搖下了車窗。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就如他不在意迎面開來的車輛耀眼的強光。
大概7點左右,我們的車開到位於蓋茨西部的一個小山頭上。正在開車的老頭突然叫了起來:“看哪,孩子,那月亮,她不正像個美麗絕倫的女神嗎?”
她確實是美麗絕倫,一個碩大金黃的圓球懸在地平線上。我卻仍感到不安。這月亮蘊含著一股邪氣。望著那冉冉升起的圓月,可怕的念頭忽然進出來:要是我到了醫院,而我媽卻認不出我怎麼辦?要是她的記憶完全喪失,一點不剩,她也分不清“是、否、也許”怎麼辦?要是醫生告訴我她今後的生活要人照顧該怎麼辦?當然,那人就是我,再也沒有別人,無論是朋友還是鄰居。那隻好和我的大學生活再見了。
“孩子,對她許個願吧。”老頭叫道,他興奮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像玻璃碎片塞入我的耳朵。他猛拽了一下襠部,那兒發出了斷裂聲。無論他綁沒綁疝帶,我從未見到像那麼狠地拽襠部而不把蛋蛋扯下的。“對滿月許的願將會實現的,這是我父親說的。”他補充道。
於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