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是週三,我的舍友一整天都有課。
“哦,她對我說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告訴你,但別嚇著你。想得相當周到,你說是嗎?”
“是的。”我當然嚇著了。當有人打電話給你說你母親從工作的地方被急救車送到醫院時,你的感受會怎樣。
“她告訴你,就待在那裡安心讀書,到週末再說。還說,如果課不緊,也可以來。”
當然馬上就去,不然就沒有機會見面了。我母親躺在南方160公里外醫院的病床上,可能快死了,我怎能還待在這破爛不堪的、充滿啤酒味的宿舍裡。
“你媽她還年輕。”麥考蒂夫人說,“只是這幾年,乾的活太重,得了高血壓,加上又吸菸,看來她不得不戒菸了。”
可我認為她不會戒菸,無論病有沒有發作,她嗜煙這點我很清楚。我謝了麥考蒂夫人。
“我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你。”她說,“阿蘭,那麼你什麼時候來,週日嗎?”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狡黠,似乎知道我會去。
我望著窗外,美麗的金秋十月的午後,這片新英格蘭湛藍天空下的樹林,金黃的樹葉飄落在彌爾大街上。我瞥了下表,3點20分。電話鈴響起時,我正準備離開宿舍去上4點開始的哲學討論課。
“你開玩笑吧?”我反問,“我今晚就到那兒。”
她笑起來,笑聲乾涸而略帶嘶啞。麥考蒂夫人總是對戒菸、她自己和她的威斯頓牌香菸津津樂道。“真是好孩子,你直接到醫院,是嗎?然後再開車回家?”
“是,我想是這樣。”我回答。我想就沒有必要告訴麥考蒂夫人我的車的傳動裝置壞了,哪兒都開不了,只能開出停車場的車道。我將搭便車去路易斯頓鎮的醫院。如果不太晚,從醫院出來後我就回哈羅鎮的家中。如果太晚了,我只好在醫院的長椅上打個盹了,或坐在街邊的長凳上,頭倚著可樂販售機打盹。反正這不是第一次搭便車回家了。
“你家門的鑰匙肯定在紅色的手推車下面。”她說,“你知道我指哪兒,對嗎?”
“知道。”我母親放了一輛紅色的手推車在屋後的小棚屋門邊,是用來種花的,到了夏天小棚屋裡開滿鮮花。聽著麥考蒂夫人的電話,我可以想象在哈羅鎮的家,我從小在那裡長大的小屋,夕陽西下後無人開燈,今晚將陷入黑暗之中。麥考蒂夫人說我媽還年輕,但對於才21歲的我來說,48歲似乎已經很老了。
“小心點,阿蘭,別開快車。”
我的車速,當然是由我搭乘的車的司機決定,我希望不論司機是誰,最好像逃離地獄般開得快快的。我所關心的只是要儘快到達緬因中部醫療中心。但沒有理由讓麥考蒂夫人替我擔心。於是我說:“不會的,多謝了。”
“很好。”她說,“你媽就會好起來的,看到你她一定說不出有多高興呢。”
我掛上電話,草草地寫了張便條,說明了發生的事及我的去向。我請一個比較負責的舍友,赫科特·帕斯摩爾,幫我打電話給輔導員請他告訴我的任課教師我缺課的原因,這樣我才不會挨批,因為有兩三個老師最恨逃課。然後我塞了幾件要換的衣服到揹包裡,再加上一本捲了邊的《哲學入門》,一頭直奔出去。我將拉下下週的課,還好所上的課程我學得不錯。
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我的世界觀發生了鉅變,似乎哲學課本上的觀點對它都不適用。我漸漸看清了人世的真諦,一個人洞察世事而沒有哪本書能解釋清楚,我想有時只有忘卻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如果能忘卻的話。
從在奧羅諾的緬因大學到安得羅瑟金郡的路易斯頓鎮有190多公里,最快的路是走i…95收費高速公路,但如果搭便車,這路就不好走了。州警察總愛在這條路上驅趕搭車的人,甚至只站在公路的坡面上他們也會趕。如果被同一個警察抓到兩次,他還會開單罰你。所以,我只好從68號高速公路走,這條路從本格開始向西南蜿蜒,還是蠻好走的。只要你看起來不像個地地道道的神經病,就很容易搭上車,大多時候也沒有警察管。我搭上的第一輛車是由一個鬱悶的保險經紀人開的,他把我載到了紐波特。我在68號公路和2號公路的交接處等了20分鐘左右,又搭上了一位老紳士開的車,他要去波多依漢。他一邊開車一邊抓褲襠,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裡竄來竄去。
“我妻子總是提醒我,如果我還喜歡載搭便車的人,可能就會被人在背後插上一刀,橫屍水溝。”他說,“可當我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路邊攔車時,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輕的歲月,我也曾伸出手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