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刷刷地撒向湖面,原本平靜的湖面頓時變得星星點點;雨珠打在楓樹葉上,落在屋簷上,發出“啪啪”的聲響。接著,又是一道閃電,比前一次更亮,時間也更長,幾乎把整個夜空都照得透亮。炫目的白光照射著整座小屋,我甚至看到窗外樹枝上的雨點在閃閃發光。接著,大風呼呼吹起。不到一分鐘,暴風雨就把一整天積蓄的能量全都釋放了出來。
儘管屋外雷聲、雨聲、風聲不絕於耳,我仍能聽到屋內哪怕最細微的動靜。那陣寂靜只持續了幾秒鐘,接著我就聽出他們好像又在走動。我不停地打戰,恐懼而痛苦。他們離開了我的臥室,走到了樓梯口。隨後,他們就下樓了。他們拖著那包東西好像磕磕絆絆的,在樓梯上不得不一級級往下拖。我聽得出,那包東西變得更重了。
我等著他們的出現。奇怪得很,我這時竟然鎮靜了一點。也可能是麻木了,可能是暴風雨的緣故,我好像被大自然注入了麻醉劑。不管怎樣,對於後來發生的事情來說,我當時的麻木真是大自然的仁慈。他們在靠近我,好像越來越近了。他們拖著的那包東西也表明他們在靠近我,因為它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響了。
他們下了一半樓梯,我就感到極度恐懼。一個念頭在我腦中閃過:要是他們到了客廳,這時正好有一道閃電,那他們的模樣不就全都顯現在我眼前了嗎?更為可怕的是,我也會暴露在他們面前!對此,我只能屏住呼吸等著,聽憑這種不祥的預感的煎熬。那短短几分鐘,漫長得沒有盡頭,簡直就像過了幾個小時。
兩個印第安人終於下了樓梯。先出現的是那個高大的印第安人的巨大身影,接著是一聲悶響——他們拖著的那包東西從最後一級樓梯上落到了地上。又是一陣寂靜。隨後,我看見那高大的印第安人轉了轉身,好像是去幫了一下他的同伴。他們繼續朝我而來,而且還是要從我這邊繞過書桌。那個身材高大的印第安人已走到我面前,後面緊跟著他的同伴——他仍拖著那包看上去很重的東西。此時客廳裡很暗,一切都模模糊糊,影影綽綽。我睜大眼睛再一看,他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他們停了下來,而這時,窗外的暴風雨也突然停了——風聲和雨聲全都停息了。靜謐,黑暗,可怕的靜謐和黑暗。
大約在五秒鐘內,我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然而,緊接著,我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接連兩道閃電,毫不留情地照亮了整個客廳。只見那個高大的印第安人就站在我右邊兩三步遠的地方,正扭著頭從他又寬又厚的肩膀上方注視著他的夥伴和拖著的那包東西。我看清了他的側影:巨大的鷹鉤鼻,高高的顴骨,黑而直的長髮,下巴突出;而且瞬間把這張印第安人的面孔深深印入了腦海,終生難忘。
還有一個印第安人離我更近,相距還不到十二英寸。這回我看清楚了,他比他的夥伴要矮小得多,相比之下簡直就像個小矮人。他正彎著腰在翻弄他拖著的那包東西,看上去更加古怪而畸形。那包東西呢,啊!我終於看清楚了,果真是一大包雪松樹的樹枝,但當那小矮人撥開樹枝,裡面竟是一具白人男子的屍體!他的頭皮已被剝開,滿臉汙血斑斑。
這時,那使我身心癱瘓的恐懼,終於變成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怒火。我大吼一聲,伸出雙臂撲向那身材高大的印第安巨人,想掐住他的喉嚨。但我撲了個空,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我認出了那具屍體,那正是我自己的臉!……
三
當一個男人把我喚醒時,外面已是陽光明媚。我就躺在我摔倒的那個地方,見有個農夫站在客廳裡,手裡還拿著幾隻麵包。我對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仍心有餘悸,所以當那個淳樸的農夫扶我起來,撿起我身邊的槍並關切地問我一連串問題時,可以想象,我的回答只是寥寥數語,不但沒有多作解釋,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那天,我對小屋作了一番毫無結果的檢查之後就離開了那個小島,和那個農夫一起到他那裡去度過了我最後十天的“讀書日”。當我最後要離開時,那些該看的書都已看完,我的神志也完全恢復了正常。
在我動身那天,農夫一早就用他的大船把我的行李送到十二里遠的地方,那裡有每週兩次定期接送獵戶的小輪船。到了下午,我就自己划著獨木舟到那個地方去。但我仍想去看看那個孤島,那個曾使我如此驚魂的怪異之地。
我順路到了那裡,繞島巡視一圈之後,我又把那座小屋檢查了一遍。當我再次進入樓上的臥室時,我並沒有異樣的感覺。那地方顯然沒什麼特別。
然而,當我重上獨木舟準備出發時,我卻發現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