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睡覺對我來說成了大問題。我打定主意,如果回臥室後還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我就搬到客廳去睡。我還儘量說服自己,這並不是向荒唐的恐懼感屈服,而只是為了能安然入睡,因為只有睡好了,第二天才能繼續看書。
於是,那天晚上我就把床搬到樓下的客廳裡,而且面對著大門。之後我似乎安心了不少。樓上臥室的門已被我鎖上,那裡再有什麼鬼魅出沒,我也不用擔心了。
廚房裡的鐘喑啞地敲了八下。我洗完盤子後關了廚房的門,走進客廳。所有的燈都開著。白天我還擦了燈罩,此時客廳裡特別明亮。
屋外,夜依然是那麼寂靜;空氣凝滯不動,島上寂靜無聲,連樹枝也不再搖晃。天上的雲塊就像厚厚的窗簾一樣覆蓋著湖面,黑暗正以一種不尋常的速度吞沒著一切。此時,日落處還有一絲微光尚未消失殆盡。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不祥的氣息和死一般的沉寂。這往往意味著暴風雨要來了。
我坐在那裡看書,頭腦很清醒。一想到廚房裡還有五條黑鱸魚,明天早上又會有附近的農民送新鮮麵包和雞蛋來,我心裡甚至有點樂滋滋的,很快就沉浸在我的法律書裡了。
夜已深,周圍更加寂靜,就連花栗鼠也沒了動靜。我入神地看著書,直到廚房裡傳來喑啞的鐘聲——是九下。鐘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洪亮,就像一把大鐵錘在重重地敲擊著。
我合上一本書,又開啟另一本,準備繼續看下去。然而,這種狀況沒有持續多久。我很快發現,一段文字往往要讀上幾遍才能懂,而這樣簡單的段落本不需如此。隨後我意識到自己走了神,注意力越來越難以集中。更麻煩的是,我發現自己翻書時會兩頁一翻,卻又渾然不知,直到讀完了一頁才知道前面有兩頁沒讀。情況變得越來越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可能是因為太疲勞;恰恰相反,我一點也不覺得疲勞,頭腦還很清醒。我再次努力凝神閱讀。才過一會兒,就發現自己只能呆坐在椅子上,兩眼直愣愣地注視著前面的空氣。
顯然,我的潛意識裡有什麼東西在作怪。有什麼事情被我忽略了。是廚房的門窗沒有關好?我趕緊過去,發現門窗都關得好好的。或許是火爐?跑去一查,也沒有什麼問題。我檢查了屋子裡的燈,還上樓檢視每一個房間,然後又在屋子裡上下轉了一圈,甚至還去了地窖。一切正常!所有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安然無恙。但我總覺得,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最後,當我重新坐下來準備看書時,我第一次感到客廳裡的空氣似乎在迅速變冷。那天相當悶熱,到了傍晚也不見涼爽。加上客廳裡的六盞燈也不至於這麼冷。我想,或許是湖面上的寒風吹進了屋子,於是就起身把對著走廊的那扇玻璃門也關了。
過了一會兒,我向窗外張望。由於客廳裡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出去,不遠處的湖面也隱約可見。這時,我突然看到有一條獨木舟出現在湖面上,但一晃而過,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它大約離岸只有一百英尺,速度奇快。
在這種時候,怎麼會有獨木舟經過小島?我頗為詫異。因為所有來湖區度假的遊客早在幾個星期前就全走了,而這座小島附近也沒有任何秋季航線。
我沒法再安心看書了。不知怎麼,那隻幽靈般的獨木舟在朦朧的湖面上滑行的景象似乎深深印入了我的腦海,而且時不時地在我眼前的書頁上晃動。
我越發納悶。這是我在整個夏天看到的最大的獨木舟,船首船尾都翹得很高,船身很寬,那不是古代印第安人的戰船嗎?我一頁書也看不進去了。最後,我放下書,想到外面去走一走,活動活動。
夜寂靜無聲,天黑得超乎想象。我磕磕碰碰地沿著門前的小徑來到湖邊的小碼頭上。湖水正輕拍著湖岸,發出輕輕的咕噥聲。遠處,樹林裡傳來一棵大樹倒下的聲音,而且在凝重的空氣中迴響著,彷彿遠處傳來的一聲槍響。此外就再沒有其他聲音打破這裡的沉寂了。
這時,藉著從客廳窗戶裡透出的亮光,我又看到一條獨木舟,而且同樣飛快地在我眼前駛過,消失在黑沉沉的湖面上了。
這一回我看得更真切,是一艘樺皮獨木舟,和第一隻樣子很像,有高而彎曲的船首和船尾,上面還畫著飾紋。有兩個印第安人在划船,一個在船尾,一個在船頭。他們身材高大魁梧,我看得很清楚。但是,儘管這第二隻樺皮獨木舟離小島要近得多,我還是認為他們是路過這裡回保護區的印第安人。他們的保護區大約離這裡有十五英里。
正當我尋思著印第安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在這黑夜裡出來時,第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