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同一個念頭攫住了我們的腦子:裡面一定有人。我率先衝了進去,僕人緊跟在我的身後。
這是一間空蕩蕩的小房子,沒有任何家當,角落裡堆著一些空盒子和大籃子。一扇小窗戶嚴嚴實實地關著——屋子裡甚至沒有壁爐,沒有其他門,地上也沒有鋪地毯。地板看上去非常破舊,凹凸不平,蟲蛀的印記斑斑駁駁,到處都有修補過的痕跡,如同樹木上顯露出的白色斑痕。可是,屋子裡沒有人,也看不出任何能夠藏匿人跡的地方。
就在我們站在那裡環顧四周的時候,房門又悄悄地關上了,如同開始時它悄悄開啟一樣:我們身陷囹圄。
我第一次感到一陣不可名狀的恐懼。我的僕人卻迥然不同。
“怎麼,他們別想把我們關住,主人。我一腳就能踢破那扇做做樣子的房門。”
“先還是用手推推看吧。”我擺脫瞬間的膽怯,說:“我來開啟百葉窗,看看外面的情況。”
我開啟窗子,窗子外面是前面提到過的那個小後院。外面沒有壁架;除了一堵光溜溜的高牆,什麼也沒有。如果有人從視窗出去,只有落到院子裡的石板上才可能留下腳印。
與此同時,弗還在徒勞地用力開門。他轉向我,請求使用強力。在這裡我得宣告一下,說句公道話,我的僕人在如此不同尋常的環境裡表現出了沉著、冷靜和活潑的天性,我得承認,這讓我異常欽佩,我也慶幸自己找到了最合適的同伴。我完全同意他的請求。然而,儘管他非常強壯,仍然是白用了那麼大的力氣;他用盡全力拳打腳踢,房門卻紋絲不動。
他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我也上去推推門試了試,同樣是無濟於事。我放棄了努力,那種恐怖感再次襲上心頭,只是這一次,更加寒氣逼人,難以抗拒。我感到些許古怪而可怕的氣味從破舊的地板縫隙中散發出來,這種味道包含著毒性,對人帶著惡意,瀰漫在空氣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緩慢地、安靜地開啟了,就像是自動地開啟。我們疾步走上樓梯。我們兩個人都看到了一團巨大的黯淡的光影——有人體那麼大,卻無形無狀,它在我們面前移動,登上了通往閣樓的樓梯。
我追隨著這個光影,僕人跟隨著我。它進了樓梯右側的小閣樓,閣樓的門開著。就在同一時刻,我也進了閣樓的門。光影縮小成一個小球,色彩鮮明,閃閃發亮。它在牆角的床上休息了一會兒,顫抖著,消失了。
我們走到床邊,仔細察看,發覺它只有半邊床蓋——這是在閣樓裡最常見的供僕人用的床。立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有一個褪色的舊絲手帕,縫補破處的針仍然插在上面。手帕上佈滿灰塵,它的主人可能是不久前在這裡去世的那位老太太,這裡也許就是她的臥室。
我非常好奇地拉開抽屜,裡面有一些女人衣衫上的飾物,還有兩封信,用暗黃的細線繫著。我冒昧地把信收了起來。在這間屋子裡,我們沒有再發現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那個光影也沒有再度出現;但是,就在我們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們清晰地聽見,就在我們前面,有踢踏的腳步聲。
我們穿過閣樓(總共四間屋),腳步聲一直在我們前頭。什麼都看不見;除了腳步聲,什麼也沒有。我手裡拿著信,就在我走下樓梯的時候,我清晰地意識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接著傳來一陣微弱而柔和的力量,試圖把信從我手中奪走。我更加用力地把它們握緊,那個力量才放棄了努力。
我們好不容易回到臥室,這才注意到,我們走的時候,那條狗沒有跟著我們離去。它拱在壁爐裡,渾身顫抖。我迫不及待地開啟那些信件,就在我讀信的時候,僕人把我們裝著武器的小箱子開啟,把我讓他帶來的武器取出來,放到我床頭的一張桌子上,然後走過去撫慰那條狗,狗卻不大在意他。
那些信都很短,標著日期——明明確確是三十五年前的日期。信明顯是一位情人寫給他的情婦或丈夫寫給年輕妻子的。信中的字眼以及明確提及的航行無不表明,它的作者曾經是一位海員。字的拼寫和手跡出自一位未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可是言語之中透出逼人的氣勢。在對愛慾的表達中,有一種粗野而狂熱的情感。然而,通篇又充滿晦澀難解的隱語,指示著某種秘密——不是關於愛,而似乎是關於罪行的秘密。
“我們必須彼此相愛,因為,如果這一切公之於眾,我們會遭到所有人的唾罵。”我記得其中有這樣一句話。
還有一句:“夜晚不可與任何人待在同一間屋裡——你說夢話。”
另外,還有一句是這樣:“覆水